秦煦笑着反手同他交握,十指相扣,再也分不开那般。
“我想……登基后把华章放出去。”
谢长柳一怔,“因为我?”
华章是他从东宫带出来的人,他若是登基了,作为他的心腹,理应也是水涨船高的,可他却要在登基后把华章放出去?不说放出去是用什么名头,给的是何等品阶的官职,然外官都是比不得京官的。要是他真这么做了,怕是要遭人说闲话,又如何能说服其他人?那些个拥护他的门第岂不是也要惶惶不可终日?届时他又得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骂名。
其实谢长柳心里也清楚,华章待秦煦是万分的忠心耿耿,除却当前那一次的鬼迷心窍,可也及时悔改,并没有造成什么危害。华章对太子,世人皆知的一片丹心,秦煦要想真做一个圣明的国君,就不能够去伤了臣子的心。但他也明白,秦煦之所以有这个决定,并非是他是跟其他帝王一样忌惮曾经的功臣,而是因为自己罢了。他跟华章之间的事情,是剪不断理还乱,如今又掺和了个阿眠,他们之间呐,怕是没有冰释前嫌到时候了。秦煦心疼他,他知道,他见不得自己委屈,所以想着放华章出去,其实放走的不是华章,也是在放过自己。
但,谢长柳不愿看到他因为自己丧失最好的判断,失去一个真心为他的臣僚。
他还未登基,最应当的是坐好这个位置,而不是一开始就新官上任三把火。
秦煦望着谢长柳,两人眼里都只映着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清楚自己的做法或许会引人生怨,可,关于对华章的安排,他也琢磨过了,论亲疏、论是非来说,他都会偏心谢长柳一点,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舍不得谢长柳再难过,而杜绝这个可能,就是让华章离开,不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紧握着谢长柳的手,分明是五黄六月,他的指尖却是冰冷的,怎么捂都捂不热,谢长柳曾说是因为服药的缘故,日后停药了就好了。
他的长柳,这一生过的何其凄苦,将来势必是要无忧无虑的,谁也不能去让他多心。
“阿眠不愿意……与你相认,你就忍心看着他叫着别人哥哥,与你生分?让华章去外面跟你避避,叫他跟你亲近也好,总归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秦煦的想法就是把华章放出去几年,让阿眠同谢长柳一起生活,或许起初是没有多少情分,可只要日子过久了,总归是会好起来的。再说了,阿眠是谢家的孩子,血脉这东西总做不得假,只要两人都有心想着彼此,哪里就会亲近不起来的。
别看谢长柳平日里不说什么,好似有阿眠没阿眠一样,可秦煦心里明白,他就是想着阿眠,只是在意阿眠不喜他,不愿意认他,是而独自吞着委屈。
谢长柳也是希冀着那一日,阿眠能够叫着他哥哥,回到他身边,可,现实却是他不喜欢他,也不愿意认他,他又能怎么办?
他跟阿眠之间的隔阂是阿眠缺失的记忆、是八年多的分离,阿眠从小到大都是在华章的身边长大,与自己生分也是应该的。
“都已经八九年的生分了。”
秦煦心里是在谢长柳考量。
“留华章在京城,阿眠就不能想着你,你心里不好受,先叫阿眠跟你相处,若是他愿意就和和乐乐的过日子,若是他不愿意,等我们要离开京城的时候就让华章再回来,我们走。这样谁都没有交集,以后大家都太太平平的过自己的日子。”
秦煦未雨绸缪,连阿眠愿不愿意跟谢长柳培养感情都计划上了,他这不仅是在给谢长柳机会也是给阿眠机会,若是他们当真能做回兄弟,就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也不会强人所难,届时,就一别两宽的好。
秦煦事事都考量的妥当,也是真心实意的为谢长柳着想,谢长柳心里感动,再说什么拒绝的话也不好,况且,他也期待着能跟阿眠重回兄弟情深的一日,秦煦如此打算,虽然有些对不住华章,可对谢长柳来说并无什么损失。
谢长柳踌躇着,心里是天人交战,他更想要那最好的结果,最后也只得应下来。
“看你的吧,我都无所谓的,只是不要寒了臣子的心。”
秦煦见他答应,高兴不已。
“我有分寸。”
他为他做不了太多的事情,他也不是个会乐意麻烦自己的人,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力所能及的弥补他的遗憾。
至于华章,他也会处理好,不会让他委屈了自己。
陛下大行的第五日,大殓成服,入梓棺,八日,告祭天地祖宗,由新帝撰写谥号,新帝念及先帝政绩斐然、武卓尔、信诚睿智,谥号武睿哲敬诚信和功德大成仁宣帝。九日扶灵入葬,于太庙供奉牌位,享受后世子孙世代供奉,后祭祀三日,礼毕,先帝丧仪结束。
凡品官上者百日内停止礼乐、婚嫁事宜;军民需禁止嫁娶一月,停止礼乐余百日。而宫内新帝批百日内则移用蓝印,批示用蓝笔、禁朱砂红笔。国内四十九日内禁止屠宰,不可逾矩。
官吏自二十七日后除服、军民百姓十三日后则可除服,新帝需为先帝服丧三年,茹素、避喜。
在陛下仙逝的二十七日,东宫太子在群臣的请示下,除服登基、继位新君,东宫众人皆按照礼制入宫受赏。
秦煦登基的那一日,谢长柳并未同去观礼,虽然他很想去一同瞩目那英明神武的新帝,可,仪式都是些繁缛节,动辄就是一整日,秦煦心疼他跟去受罪,便留他在东宫等着,等他大典结束就接他入宫去。
外面的礼乐声响了一上午,谢长柳就坐在院子里听,虽然听得不清楚,可他还是觉得与有荣焉。
曾经的他们为了这一日,汲汲营营,如今可算是等到了,日后,秦煦便是那万人之上的国君,在无人会轻视了他们。
正是优哉悠哉的躺在太师椅上,躲在树下,感受着阳光从稀疏的枝叶间洒下来。
三安说是东宫来了一位公子,他没怎么见过,而其余几位总管这时候不是陪着陛下在祭天大典就是已经入宫去收拾了,这会儿也没个拿主意的人,门房也不知该不该放人进来。
谢长柳听着三安描述的那位少年公子,想了想自己出去迎客了。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三安口中的那少年公子却是阿眠。
“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