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上了班以后,记者站便笼了一种慵懒的气息。郭潇说大家的情绪需要调整,谁要有事,现在可以请假两天,到以后忙起来就不允许了。
元俪就连忙请了假。这两天郭潇也没给她布置新的任务,她觉得有愧于自己的工资。
没处可去,元俪就来到了方周琴行。她到时,正碰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被家长领着跟孙洙道别。
“小洙姐姐,你收徒了?”元俪有些惊喜。
“是呀。这个女孩手指修长,乐感强又心思平和有耐性,条件不错。年前就开始了。现在还是假期,可以多上几节课。”孙洙把元俪领到那间琴室,让她先待会儿,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元俪打量着这间琴室。比起以前,琴室似乎有了些生气。她听孙洙说过,琴室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没怎么动过。尤其是她把周老师的家传古筝摆在了原地,那就是凝固了岁月。
元俪来过琴室,但都是跟孙洙一起来的。并没有很注意。今天她独自在这里,忽然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她皱着眉头,四下瞅着,寻着感觉的源头。然后她发现,诡异的感觉来自那架古筝。
那古筝,静静地待在那里,就像一个来自古代的神秘女人,静言而卧,却还是凸显着她超乎寻常的生命力,还有魔性。对,就是魔性,就是这种感觉!灯光下,这种魔性闪着古朴的幽光,控制着琴室的氛围,感染着琴室每一件静物。而对闯入者元俪,也显示了一丝不耐和不悦。
不欢迎么,我偏偏要来!
元俪干脆坐在了古筝面前。她似乎听到空气中那一声叹息。幽幽的,又无可奈何。元俪随意拨动琴弦,琴音响起,清婉而悠长,绵绵而不绝,似乎将琴音传递到未知之处。
“你好,我是元俪。”
元俪又弹拨几下,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也随着琴音在传递。震动波挑逗着周围的空气,穿透着墙壁,朝着一个目标,肆意穿行在外面的空间……
“共振?”
元俪想起,她在琴行的几夜,都没有睡好,就是听到一种幽婉如诉的琴音而失眠的。元俪原来以为是风触动了琴的共鸣箱,现在她几乎可以确信,就是这琴自己在响!
元俪又有些难以置信,但她感到害怕。她脱下手套,伸手在共鸣箱内触摸,不小心被琴弦割破了手指,鲜血滴在了箱中。
元俪刚开始并没有感到疼痛,等她抽回手,才知道手指破了。可她却发现,滴入箱内的血很快被吸收而消失不见。
在元俪用纸巾擦弦上血迹的时候,孙洙过来了。她连忙为元俪处理伤口,消毒又用创可贴包扎好。
“你怎么徒手弹了?这是老琴,弦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特别容易割伤。我弹时都要带护指的。怎么样?还疼吗?”孙洙握着这细嫩的手,想着某人见了会不会心疼?
“十指连心,当然疼了。不过也没事,我都习惯了。我小时候就特别容易受伤。今天被掉落的剪子扎伤了脚,明天被刀切破手指。所以,所有尖利的东西都跟我有仇。其实吧,我也特别喜欢琴,觉得那是风雅之事。我记得自己第一次去琴室就被伤了手指,我也就歇了心思。这次我觉得自己大了,应该没事了吧?谁知……对了,小洙姐姐,你觉没觉得这琴……”
元俪说着,却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孙洙随意轻拨的琴音,传递感消失了,琴音也阳光明媚了些。甚而刚才的岁月魅惑感都浅淡了不少。
“琴,怎么了?”
“没事了,小洙姐姐,有没有感觉这琴的声音有些微的改变?”元俪决定不告诉她了。而且,这感觉的事儿,当真不好说。
“是有点。原来我弹的时候,不管什么曲子,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伤感。现在,它影响不了我的心情了。”
元俪想,这什么琴?特邪门,还好现在好多了。
孙洙弹的是梁祝,本是小提琴协奏曲,但也有筝谱,古筝弹出来也特别有风味。神州的故事,自是更适合神州的乐器。
“姐姐,你说梁祝故事的作者是谁?”元俪坐在沙发上,微微斜着身子,托起了腮。
“不是没有记载吗?”
“会不会是梁元帝萧绎?”元俪出神地想着。“好像有梁祝故事最早出自《金楼子》的说法。《金楼子》是萧绎一个人完成的,那不是他又是谁?不过,《金楼子》已亡佚,没有完全的版本了。不过,萧绎那么有才情,《金楼子》中也编了不少志怪奇事,编个千古绝唱,也不稀罕。”
“你总出惊人之语。”孙洙滞了一下。
“虽然萧绎不一定是作者,但故事终究是有蓝本的,而且跟一首南乐府诗《华山畿》有关。《华山畿》有多首,其中有一首是这样。”
“华山畿,华山畿,
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
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
“这首诗载于《乐府诗集》的《清商日上辞·吴声歌曲》,有曲就有谱,不知谱尚存否?要有存,弹出来不知是什么效果?”
“依诗中所记可知,一位男子为一女子相思成疾身死,女子不愿独活,敲开棺木,怡然入棺,以身相殉。”
“小洙姐姐,你看,这已具备梁祝的经典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