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宣帝三年,安王大破匈奴,举朝沸腾,更何况今年不同往年,今年安王打败匈奴后,更与匈奴的王庭,签下合约,浑邪王遣代表和安王一同进京,商议议和事宜。
丰京城内,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都在欢迎着安王归来。
渊院内,连清听着周围学子们,谈论着安王的事迹,听闻今晚有洗尘宴,宴请安王回朝,人人都说要去看看安王的风采。
此时一人开口:“有的人啊,学问做的再好,这种时候,却总是上不得台面,也无法结交到贵人啊。”
而那人所嘲的对象是郑承柏,郑国公庶长子,此时正面无表情受着奚落。
连清看着冷嘲热讽之人,大理丞嫡次子潘施,此人总是仗着自己嫡子的身份,在渊院中对知晓身份底细的庶子们极尽嘲弄和贬低,总是没事找事,如今,这洗尘宴指明武百官携嫡子入宫庆贺,他断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抬高自己的机会。
连清看郑承柏如往常一般不动声色,也不回应,便对着潘施嗤之以鼻:“有的人满身稻草,怕是见着贵人,也是徒增厌弃呢!”
郑承柏诧异于连清的直白,眼中看着连清,不经意之间浮现出温柔之意。
“不知死活!”潘施气急败坏,怒喝道,便要走向连清。
郑承柏拦在连清身前,收起之前无动于衷的表情,朝潘施厉声威胁:“今日安王回朝,大喜的日子,潘公子切莫生事啊。”
看着从前一直任人欺凌,丝毫不还击的人,如今竟然硬气了,潘施终是欺软怕硬,只得放下狠话,骂骂咧咧走了:“你给我等着!”
连清看此间事了,朝郑承柏露出个笑容,便收拾行囊,想要回家,走到院门口,却被一声熟悉的声音叫住,“连清,连清”,
连清回身,才发现是自己在渊院中结交的好友封檀林,与自己同岁,自早春归京后,他便被父亲安排进了这个京中贵族子弟们读学之地——渊院,而封檀林正是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他不像那些眼高于顶的富家子弟一样,一探听到自己是庶子,就不再攀谈过问,更甚者讥讽嘲弄,着实恼人。
“今日为安王洗尘,你我一同前去吧?”封檀林邀约道。
“此等盛世,我无官无职,怎配前去?”连清自己也知道。
“无妨,我自有办法。”封檀林肯定道。
郑承柏自是注意了连清许久了,连清生性洒脱,毫不被身份所束缚,郑承柏原本被那些世家嫡子欺负过,早已没了与人结交之意,如今,却想结交连清,便想喊住连清,邀他一聚,不料却看到了封檀林邀请连清入宫参加洗尘宴之事。
旁人不知,但他身为郑国公庶子,自是知道封檀林是安王世子,虽然封檀林也是庶出,安王却无王妃,自安王一被册封王位后,封檀林便被册为了世子,虽都是庶子,可有的人却如此好命啊。
郑承柏隐在柱子后门,看着两人渐渐离开的身影,不觉间捏紧了拳头,这洗尘宴,他身为庶子,父亲不会带自己去的,而他本也不在意自己能否参加,可如今,却想要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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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宸华殿内,安王按照礼数向首位如今十二岁的小皇帝,封檀熙行礼,一旁站着的是郑国公——郑浩霖。
“皇叔免礼,皇叔从边疆归来,护我大安数十年安定,自是功不可没,快快起来。”小皇帝忙着开口。
郑浩霖也打着帮腔:“都说安王声名赫赫,打得匈奴不敢越雷池一步,有安王在,乃我大安之幸啊!”
“本王身为大安臣子,守土有责,不敢居功,还是国公辅佐陛下,保我大安境内繁荣昌盛,才是居功至伟啊!”封允毫不犹豫,将这顶大帽推给郑国公,淡笑不语。
小皇帝也看出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起身开口:“两位都是大安的肱骨之臣,今日,朕设宴,为皇叔洗尘,往后便常留京城吧。”
“微臣遵命。”封允应道。
此番下诏召自己回朝,自然不止是因为大败匈奴这一缘由,更是因为郑国公身为皇帝的舅舅,势力已然遍布朝野上下,他看得出来,郑国公早已不满足于指挥着一个小孩子发号施令了,小皇帝和他的母后郑太后,自然也感觉出来了。
上一次在虞城外被刺客行刺,便是郑国公想要先除了他这个最大的威胁,然后便可再无后顾之忧,改朝换代,自己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
郑太后无奈,只得召回安王,以平衡之术,求得稳妥了。
连清和封檀林在外席,并未在内殿中,自然无法得见皇帝和安王,而内殿则是满朝武百官方能进入,不过即使在外殿也能观摩出皇宫的奢华于富丽堂皇,连清虽然在侯府长大,也见过府中节日的盛大景象,和宫中的恢弘完全无法比拟。
两人在席间吃着宫中准备的御膳与佳酿,谈论着安王的事迹。
“你说,此番安王回朝,会呆多久啊?上一次回朝,还是安王二十岁的时候,收复了被匈奴侵占的两座城池之时,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六年了。”连清感慨道。
“我听家中长辈说,安王此次归京,便不回边疆了,怕是京中的浑水,得被搅上一搅了。”封檀林盯着手中酒杯,如是说。
他心中其实也不知道对于安王回京是喜是忧,他身为安王长子,母亲早亡,自小由乳娘养大,只在儿时安王归京时,见过父亲,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他从未享受过父爱,自己自小在安王府中,说得好听是安王世子,说得难听,不过是一个人质,其中冷暖,也只有自己知道。
连清哪里懂朝堂势力更深层次的交锋,兴奋开口:“往后,我若金榜及第,也能与安王同朝为官,为民造福了。”
封檀林听着连清的设想,若是说出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连清该是怎样的表情了,心中暗笑。
此时一个太监的声音响起,传陛下口谕:“此次,为安王洗尘,安王从匈奴手中缴获战利品,特献陛下,陛下赐下此物为彩头来为宴会助兴,诸位世家公子小姐,可做飞花令,谁坚持到最后,这彩头就是谁的。”
众人听闻此话,都在纷纷猜测彩头是什么,更好奇最终这彩头能花落谁家。
“如此,在下便来一试”李丞相嫡长子李澹第一个出声,而后中公子小姐也都围了上来,开始做起了飞花令。
飞花令做了一轮又一轮,终于,发声之人越来越少,能接上飞花令的人,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封檀林站在连清身侧,看着连清低声自顾自的接上了花令,却不大声开口,加入那群贵公子小姐们之中,好奇道:“你既对得出来,怎么不加入进去,夺那彩头?”
连清羞涩一笑道:“我都是托了你的福,才能进宫见识宫中盛宴,怎好再引人瞩目,何况我也不爱凑这热闹。”
旁边不知何时走来,大理丞嫡次子潘施,他见到连清和封檀林,顿时奇道:“这次洗尘宴,我爹明明说只有嫡子嫡女方能参加,你爹竟然不顾旨意,带你混了进来,真是胆大包天。”
“潘施,这里是皇宫,你休要胡言乱语,是我带连清来的,你莫要惹是生非。”封檀林把连清护在身后,厉声开口。
潘施虽然不知道封檀林的真实身份,却也知道这未曾透露身份的封檀林,必定身份不凡,不敢得罪,只得偃旗息鼓。
只是他不知封檀林深浅,却不怕连清奉安侯府庶子的身份,此时还不忘再刺上一刺:“虽说你进了宫中,参加了洗尘宴,飞花令却一句也对不上,亏得在课堂中,先生还夸你采斐然,不可多得,我看不过是你有心在先生面前表现,却徒有其表罢了。”
连清听着他的挖苦,却不痛不痒,心底未生起一丝波澜,这样的挖苦讽刺,他听多了,自己究竟是学富五车还是徒有其表,哪需要卖弄于人前。
封檀林为连清不值,明明刚才飞花令,连清一直都默默低语着一句句诗词,此时却被人如此小觑,而正当这时,飞花令已然进入尾声,许久未曾有人接上花令了,封檀林见此,走到人群中,大声开口:“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这正是方才连清低语过的其中一句,也未曾被席间之人接上过。
宴会上,众人纷纷侧目,朝封檀林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