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琪拉还记得她第一次杀人。
那天她兴高采烈地与公爵一同外出,由于是前去巡视直属领地内的农业生产,两人都穿上了足以说明身份的亮丽衣袍,并且带上了一些随从。
早秋时节,天清气爽,两人望见大片金灿灿的麦田,在阳光的照耀下更为耀眼。农夫们见到公爵走过阡陌,不得不向他行礼,口中念着:“愿光明之神庇祐公爵大人。”
与优琪拉想象的不同,到了收获的季节,农夫们却不太高兴的样子。他们很快又投身到繁忙的农活当中。
忽闻远处有些骚乱,高伦达赫便让随从去查看是怎么回事,自己则继续巡视。走过一片小型果林的时候,优琪拉总觉得似乎有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感到有些不安。太阳被路过的大片云朵藏匿,此时的空气阴凉了下来。
由于无人前来接待,高伦达赫有些恼怒,“贝吕伯那老东西怎么不在?!”
“来了,大人。”
两个年轻的男声传来,他们的身影旋即出现在公爵与红袍法师的两侧,手中持剑,踱步靠近,看起来正是来取他们性命的。高伦达赫不由分说,彻底暴怒:“匪徒!你们的五脏六腑就等着被拿去喂狗吧!”
边说着公爵边拔出随身的佩剑,而对方也不过是拿着两把劣质长剑。
“先杀这红衣服的婊子!”其中一人喊着冲上前去,公爵挡住了他的进攻,马上要转身去保护优琪拉,却发现另一匪徒已经在靠近她!
一阵猛烈的冲天狂风顷刻间紧密地包围着这名歹徒,他的瞳孔急剧放大,如同被人掐住咽喉一般痛苦地呻吟着,但又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胸腔似乎变得干瘪了一些……
优琪拉额边的汗流落,自己亦微微喘着,但她知道自己成功地控制住了敌人。
“臭婆娘!”面对着公爵的歹徒见状拼杀上去,公爵立刻出剑迎击,竟发现对手剑术高明,自己则渐渐落于下风,歹徒抓住机会,一脚狠狠地踢在公爵的小腿上,公爵痛苦地大叫着蹲下了身。
另一头的狂猛旋风仍未停息,被风裹死的男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和动作,优琪拉停下施法,那男人便径直落地,毫无生气。她马上转过身来,盯着剩下的那名歹徒,对方倒是并不慌张,再加一脚将公爵踢倒在旁,马上又上前两步企图将剑劈向优琪拉……
他却发现,自己竟如窒息了一般,他的口鼻得不到任何空气,四肢迅速失去力气,长剑被风卷上了天。
而他的视野没一会儿便没入黑暗当中。
公爵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冷冷地看着死去的两名匪徒——皆是一副窒息而死的模样,他们身着紧身黑衣,在格斗方面训练有素,绝不是普通的农民,很可能是贵族当中的仇家派来的职业刺客。
优琪拉面带惧色地瘫软了下来,眼看就要昏厥倒地,高伦达赫马上将她扶进怀中,她的脸蛋煞时间变得通红。
“阴谋诡计是人类在生活中必须面对的内容。”
莫克伦塔曾经给优琪拉说过这样的话,让她好好地保护公爵。没有家人的公爵最容易被人盯上:他的头衔与领地,对于不少眼红的贵族而言似乎唾手可得。
只可惜两名死者身上都没有留下任何身份线索,当场死亡的他们也没法被逼供,高伦达赫只好不再追究。但是他知道在这次经历过后他因祸得福——即使不敢相信自己亲手杀了人,内心充溢的彷徨与恐惧都写到了脸上,优琪拉仍然咬着牙面对这一切。当公爵宣布给她加以奖赏之时,她向他单膝下跪,此时的神情已经变得相当坚决。
“我会为大人消灭一切敌人。”
星光璀灿的这一夜,“敌人”就在她的眼前。她却只是故意在手边召唤看得见的旋风,而不是像以往那样让暴风瞬间包围对方。
因为眼前的男孩——尽管他已经是男人的模样了——是她曾经最亲的人,是她以往一直在保护的人。
她答应过他,会回到他的身边。
宾达尔没有引颈受勠,他摆好了防御的姿态,手臂上马上出现一个泛着浅蓝光的魔法盾。他知道无论是类型还是强度,辉光之盾都不可能阻挡姐姐的风魔法。
但强烈的求生意志满载于心,他在心海之中看见了一整座古老而繁华的洛凡城,看见了戴上冠冕的苏玫,看见了无数为他欢呼的洛凡人,他有着要去守护的一切。
风却蓦然停下了。宾达尔甚至以为时间都停止了下来。
风舞者绵绵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果然还是不行吗……优琪拉发现自己浑身酥软,四肢乏力,这是过量施法之后袭来的强烈的疲劳感。
宾达尔收回辉光之盾,蹲下身将优琪拉扶坐起来。“姐姐……你还好吗?”
她微笑着,“靠我这么近,不怕我杀了你吗?还是你以为我已经耗尽力量没法再施展法术了?”
宾达尔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摇了摇头。
“陛下!”他们的后方,两名侍卫似乎追了上来。
优琪拉听见声音,将宾达尔推倒在地,马上起身,唤起新风,咬牙使劲地向前一跃,随即不断地唤出更为强力的暴风托举着自己,形成了她心目中的风之阶梯,而自己跃动起来,一步一步踏着星河远离。
“要是我们在战场上相见,你的生命就将终结,宾达尔……”
宾达尔站起身,目送着姐姐。此时她的动作已不如先前那么流畅自然,看起来颇为吃力。直到姐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他才带着赶来的侍卫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