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一刻,两名最为精壮的禁军,架起了“长春”,另外两人则将那个弟子三儿戴上枷锁,一并拖着走。
少年的笑容不变,就好似烙印在了脸上,身体却又微微发抖,显然也知道恐惧。
燕三娘打量片刻,知道是怎么回事,同病相怜地叹了口气:“他从小被特殊的方法驯化,成了对‘长春’言听计从的傀儡,偏偏对外待人接物,看不出破绽!宝神奴也想要这等弟子,却只能训出木头人,没有这般正常交流沟通的本事,最成功的,恐怕也只是我和‘宿住’了……”
说罢,她冷冷瞪着“长春”,磨了磨牙:“你这老狗为了驯化‘人种子’,让他们乖乖听命,之前又尝试了多少人?该死!真该死!”
感到那股刻骨的杀意,“长春”萎靡的脑袋终于昂了起来。
他显然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官府手中,但此时稍微振作精神,却根本不理会燕三娘,而是直接看向前方,那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背影,努力提高声音:“狄三元,老夫有话说!”
狄进头也不回:“讲!”
“长春”道:“阁下刚刚所言的内练全真法,外练金身功,那些‘羊胎素’、‘水光针’、‘磨骨术’,到底是真是假?”
狄进心想这老头一把年纪了,记性倒是好得很,或者说在特定的方面,简直过目不忘,淡淡地道:“你觉得呢?”
“长春”稍加沉默,声调再度上扬:“阁下所言或许只是为了稳住老夫,但反倒体现出了此道的天赋!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其实走错了路?科举入仕,身居要位,仅仅是凡夫俗子的追求,百年后终究会化作枯骨,唯有长生功成,与世长存,到那时,天下间的一切岂不唾手可得?”
别说燕三娘,左右架着他的禁军,都以古怪的眼神看着这个老头。
没病吧?
人家三元魁首,朝廷要员不当,要与你这般藏头露尾的贼子为伍?
“长春”显然不觉得自己所思所想有半点不对,语气恳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阁下与‘长生法’有缘,与‘司命’有缘,来日功成,千秋万代都将记得阁下的名讳啊!”
狄进依旧是头也不回,只是声音变冷:“‘将原本遥不可及的长生之望带到世间,怜悯地赐予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的万千生灵’,这是你之前所言!可现在,你却半点不关心牛痘法的真伪,只念叨着几个随意编造出来,毫无意义的词汇,眼前的病痛尚且不顾及,谈何为天下生灵追寻长生之路?虚伪至极!”
“不!不是这样的!”
“长春”滞了一滞,赶忙摇了摇头,嘶声道:“我等追求的,本就不是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阁下尚且年轻,难以体会,待得寿数增长,百病缠身,便可深切感受到时不待我,可惜等到垂垂老朽,再求不朽功业,怕是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没救了……”
狄进暗暗摇头,显然“长春”有着一种宗教式信仰,只不过别的信徒崇尚神佛,这些“组织”成员崇尚长生,而在这群人眼中,只要能朝着这个目标迈进,再多的惨剧和牺牲都是值得的。
既如此,说什么都无用,动摇不了扭曲的信念,不过狄进也没有制止对方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从中寻找线索。
就这般,大部队缓缓前行,前方的消息不断汇总过来。
“禀狄修撰,又发现两名贼子的尸体,贼人目前在逃,只余一名恶僧,此人凶悍绝伦,持禅杖打伤多人,中了五处箭伤,依旧强冲出去!”
“继续搜索,尽量生擒,如若贼人太过凶悍,可就地格杀!”
“是!”
……
“禀狄修撰,无忧洞清剿顺利,两位少侠留下指引,贼人目前已经离洞,往城郊而去,似有引诱之意!”
“保持队形,继续追击!”
“是!”
……
此时已经基本确定,这回来袭的“组织”成员,主要分成两伙人。
一伙是“世尊”麾下的精锐好手,也是最先陷入层层包围的贼子,哪怕他们悍不畏死,左冲右突,但在绝对的数量压制下,也几乎全员覆没,只有一名恶僧在身受重伤之下,勉强突出重围,但还是甩不脱机宜司的人手追捕。
另一伙是“锦夜”,或许还有几名帮手,相比起“世尊”的人员一开始就与官兵短兵相接,此人就显得阴险许多,见势不妙立刻逃跑,更借助无忧洞的地形周旋,似乎还有引诱之意,看来在别处还设有埋伏。
穷寇莫追,是为了防备对方佯败诱敌,待得到了合适的地形,再杀个回马枪,显然“组织”并不是如此,而且双方的实力本就不相等,这个时候就不能瞻前顾后,应该宜将剩勇追穷寇!
于是乎,当出了外城的繁华区域,禁军和机宜司的队列更加浩浩荡荡,稳步地朝着西南方向迈进。
可当四周的人烟越来越稀少,“长春”鼻子嗅了嗅,面色剧变:“不好!前面是‘祸瘟’的毒瘴!停下!快停下!”
狄进侧身,终于看了过来:“‘祸瘟’的毒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