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研究半天,感悟半天,按着上法子练了半天毫无所获就已经足够让人郁闷。
老头这番完全不给面子的话一下子引起了李跋的不满,将手边《练气诀》拿起,翻至如何修炼那页,李跋手指着上方的字愤愤道:“‘引精气贯通奇经八脉,任督为先,牵万物精气如深渊危盆,以精气为江水倒灌冲顶,而后破脉’我明明都按照上面的法子,甚至求爷爷告奶奶叫那怎么感悟都摸不着边际的精气来灌我顶,可它不来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老头正要再给这木鱼小子的脑袋一个结结实实的板栗,手还未抬起,见李跋那副怎样都有理的模样,不禁气笑道:“你当精气感悟是多简单件事么?这世上人族有多少,可真正能成为修炼者的又有多少,千中不过有一。修炼看什么,看根骨,根骨又是什么,这本练气诀上也有描述,每个人生来丹田景象都是不尽相同的,虽然同样都是荒芜待垦的坑洼之地,换个比喻就是小同大异的荒凉池子,同在大家生来都有这方池子,不同在每个人池子坑洼大小不同,这就导致开池的难易程度。坑洼越大越深,壁障越容易攻破,如果有人生来地平无坑,便是无缘修炼路了。”
李跋皱眉道:“土地平坦用力挖出个池子不就行了。”
老头那下板栗终于结结实实地落在疼得哇哇大叫的李跋头上,骂道:“你怎么把什么事都当得那么简单。对于修炼,根骨,悟性,勤奋缺一不可,勤再能补拙也补不了先天的差距,这世道本就不公,有人生来莲池大开,有人生来丹田地荒芜平坦,花上数十年耗费无数精力就算冲开了壁障,挖开了池子那又能如何?白白浪费一生,得来身微力薄的修为,但失去的远不止青春年华,友爱亲情,这又何必呢。”
李跋揉着脑袋沉默不语。
老头叹道:“你本来早已破开气府,凝练精气莲池。只是后来因平阳宗变故,被人毁了气府,断了经脉,才修为尽失。但如今你经脉气府俱复原,所以摆在你面前的不是如何开脉破障,而是感受天地精气,将其重新吸纳入体。”
“当年我光感悟天地这无处不在的精气便花了三个月时间,你虽然失忆,但本能记忆应该尚在,我原以为你重新感悟精气费时会很短,甚至闭眼则能观气,哪能想你连一丝一毫的边都摸不着。”
李跋挠了挠头,极轻微地耸了下肩膀,又不可能告诉老头自己除了身是李跋身,其他早已是改天换日之样,只能无奈道:“我闭上眼就是黑夜。”
老头摇了摇头,倒谈不上恨铁不成钢,侧头看了眼门外,说道:“不同法门秘籍有不同的吸纳精气的方法,但是吸纳精气首先要做的就是感受这天地茫茫精气,这一点基本上都是如出一辙,即使有稍许不同,也是换汤不换药,异曲同工。”
“你且好好看着。”
老头话音刚落,右手随之伸出,两指对着门外茫茫大雾轻轻一转,紧接着李跋碧眼圆睁,看着雾气如水流旋转前细后粗地朝老头指尖而来,就像一道细微的龙卷风,穿梭在老头手心之上。突然老头右手恰到好处地一握,再张开手时,手中握着一颗雾气缭绕的乳白圆球,美轮美奂。
“精气充满天地,无处不在。凡人看雾只是雾,但对于修炼者而言,看雾则雾非雾,看花也花非花。”
老头左手五指成爪,凌空架于雾球上方。
“精气融于万物,但非万物,你且看我抽丝剥茧。”
雾球内浓白雾气忽然随着老头左手轻微一震的动作急剧翻滚,掌中如卷起滔天巨浪,五道如烟缥缈的丝线从雾球中缓缓飞出,朝着老头五指缠绕缭萦而去,雾球如同装满墨水的透明容器被抽尽墨水般,很快空空如也。
老头左手挥动,打散了缠绕手指的雾丝任其烟消云散,右手仍保持着原先握球的姿势。
一眼望去,手掌心空洞无物。
“仔细看,你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你能看到什么。”老头这般说着,将右手凑近至李跋眼前。
李跋捏着下巴,眯起眼仔细端详,左观再右观,然后抬起头直接摇了摇头苦笑道:“看不出来。”
老头破天荒地没有因苦心孤诣想出这个法子让李跋尽快更好感悟精气却毫无效果而半分生气急躁,倒极耐心地淡淡道:“你再看,用心用神,全神贯注。”
李跋抿了抿嘴唇,挪了挪身子,将身体凑得更靠近些老头右手,他自然明白老头这番动作的目的,先前久悟无果而后观抽丝剥茧后的雾球也不成,倒是也激起了李跋上世作为国之重器总工的好胜之心。
这一观便是一柱香过。
老头右手依旧一动不动地如磐石般端平不动,也不觉累,倒是李跋看得两眼酸痛难忍,碧绿诡谲的眸子里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密密麻麻,甚是狰狞可怖。
而李跋一心只沉浸在那颗虚无缥缈透明空洞的球中,空空如也,依旧是空空如也,怎么看都看不出其中的奥妙。眼球上悬浮浑浊的灰尘一上一下地跳动,再缓缓沉淀,接着又重回视线,再沉落,循环往复。
长时间的观看无果,加上眼球阵阵的胀痛,李跋苦笑一声,闭上了眼,老头终于叹了声气,饱含着难以言喻的困惑和无奈。
李跋正回身,许是做得久了,又一动不动,猛然头脑一阵气血不稳的晕眩,再睁开眼时,脑袋里乍起嗡鸣,如天地倒悬,万物空寂,李跋身体一震,紧接着浑身颤抖起来,他分明地看到了老头手心握住透明圆球里飘荡的透明却有形的柳絮般的细丝。
环视左右,天地尽是丝丝缕缕或丝或带或杂形无章的透明水状绸丝。
震撼之色溢于言表,老头自然发觉到李跋呆呆傻傻扫视四方的模样,忽然开怀,比起当年他第一次观视周遭精气,李跋这样已经是正常不过了。
“这就是所谓的精气。”李跋喃喃自语,微张嘴巴,看着周遭那如丝如缕无形却看似有形的精气随着身体动作一起共起,一伏共伏,只觉得世间奇妙莫过于此。
原道不识山,然已至山中。
“真妙啊。”李跋伸出手指欲捏却发现如何也捏不住这漫天漫地精气,由衷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