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淳带着麾下残存的溃兵,在街巷之中七拐八绕,好不容易摆脱了身后的追兵,清点人数,原本一同突出重围的八百余众,此时也已经仅仅剩下四百八十多人。
带着这些人,跟自己设立的伤兵院汇合。
伤兵院内此时也已经知道城门被迫的消息。紧张的情绪,充斥着整个伤兵院。一些痊愈的伤兵,手持棍棒,砖瓦石块等物,紧张的聚集在一起,警惕着伤兵院外的一举一动。
忽然,院落大门从外面轻轻敲响。整个伤兵院内部的所有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神经瞬间紧绷到了极限。
周六一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即慢慢走到院门前,谨慎的问道:“谁?”
“我。”
听到是安永淳的声音,院内的所有人顿时放松下来。
周六一打开院门,随即安永淳带着身后四百余众走了进来,将不大的院落挤得满满当当。
院子内,满是汤药的味道。伤兵们的目光齐刷刷停留在了安永淳的脸上,那目光中带着崇敬与感激。
不管怎么说,就是这个人,在他们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收留了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给他们请大夫医治,让他们不至于冻死病死在这个秋天。
“谢大人活命之恩。”
说着,距离安永淳最近的一个伤兵,放下手中的木棍,屈膝拜了下去。
有了第一个人,身后其他的伤兵,也如同大风吹过的麦田一般,一个个纷纷跪拜了下去。
“不必如此。”安永淳伸手将自己身前的伤兵搀扶起来,对其他伤兵道:“我知道,你们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每一滴血,都是为了朝廷。到了如今,受伤了,残废了,变得没用了,朝廷却转头将你们弃如敝履。
但我安永淳看不过去,也做不到。我们都是一处战场上扛枪杀敌的袍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我安永淳做不到将昔日的战友像垃圾一样扔掉。故而,朝廷不救你们,我安永淳救。”
安永淳一番话说完,伤兵们沉默下来。正如安永淳所言,他们身上的伤都是为朝廷而受,血都是为朝廷而流,但最终抛弃他们的却也正是朝廷。
这样的朝廷,还怎么值得他们效忠?
沉默一会,院外的喧闹之声越来越大,中间夹杂着惊恐的惨叫,以及兽欲得到释放的狂笑。
安永淳道:“此地不宜久留,趁现在贼兵还没全占西城,咱们还是需要尽快逃出去为妙。”
听到这话,伤兵们顿时如梦初醒。大敌当前,他们可没时间在这里凄凄艾艾。
“大人,咱们该往何处去?”一个汉子站了出来。
安永淳认出此人,此人姓李名可植,原本只是贾元勋麾下的一名小旗,受伤之后被贾元勋带人随意扔到了路边,要不是安永淳,此人恐怕现在就一命归西了。
安永淳沉吟片刻,道:“咱们向南,从南门出去。”
据他所知,城南乃是周瑞豹麾下大将刘玄晖所驻守。在军中这么长时间,刘玄晖的大名从其他士卒口中听过不止十遍。如此一看,刘玄晖应该有些本事,怎么着也不会被贼兵一击而溃。
并且,南城距离西城距离最近,路也相对隐蔽,在这个贼兵都去城中分抢府,衙门,富户,豪商的时候,走这条路应当是安全所在。
“好,我听安大人的。”李可植点头。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答应下来,或许在他们心中,早将这条性命卖给了安永淳。
统一意见之后,安永淳也不废话,当即带着伤兵以及跟随自己逃亡至此的溃兵,合计七百二十余人,挑小巷,直奔南城城门而去。
等到士卒一并鱼贯而出之后,安永淳这才拉住周六一询问道:“周叔,可曾看到我父亲?”
安永淳当初找大夫的时候,曾回到登科楼与安光见了一面。那个时候就告诫他,倘若事态不妙,第一时间向北城门跑。、
一来,登科楼距离北门最近,二来,北门之外便是滔滔江水,只要上了船,也就彻底安全了。
果然,见安永淳询问,周六一安慰道:“少爷放心,老东家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此时老东家怕已经登船,泛舟于长江之上了。”
“那就好。”安永淳心中稍安。不管怎么说,安光乃是这一世的父亲,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安光虽然没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安永淳从内心之中,依旧不希望安光出现什么意外。
出了院门,巷子内一片混乱。
最后入城的郭建邦部,在入城之后,便化整为零,成群地向沿街的商铺,人家敲诈勒索,遇到漂亮的女子,则带到一旁的房间之中,就地淫乱。
原本守护武昌的溃兵,以及城中的破皮无赖,也都加入其中。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哭声,叫声响成一片,置身其中,仿若到了地狱一般。
不时有零散的溃兵贼兵地痞,以及逃亡的百姓等,从相邻的街巷之中窜出。
对于那些零散的贼兵地痞,安永淳直接下令,就地掩杀;
至于那些逃难的百姓,安永淳也没有收留,而是人气自生自灭。
现在他们自身都已经自身难保,又哪有能力保护他们?
好在贼兵之中,刘春旺部正在全力拿下城中的衙门,藩等重要场所,车梦瑶部守护着城门,至于入城最晚,威胁最大的郭建邦部,则忙于劫掠,一时之间还没有顾忌这边。
是以,除了不多的溃兵,贼兵以外,他们这一路走得还算通畅。
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街道,忽地从一侧商铺之中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声,紧接着一道身影从楼上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到安永淳身前的地面上。
就在愣神功夫,从旁边楼宇之中,又窜出几个溃兵,狞笑着怪叫道:“小女子,别以为你穿着一身男人的衣服,我就认不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