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揉着鼻子,声音有点闷“没事,被架上的……灰尘呛到了。”
一听没什么危险,白木熙才松了口气,随后就失笑于自己突如其来的神经紧绷。调整了一下情绪,递给黎清一张纸巾,让他擦擦眼泪和鼻涕。
“这里灰尘有些大,你先去门口等着,我尽快搜查完。”
黎清摇摇头拒绝了,缓了一会儿难受的鼻腔,说道“我没事,你能搬动这个架吗?后面有东西。”
白木熙将注意力转到架上——这是个四层的宽大架,摆满了,看起来分量不轻。
他自一进门最先观察的就是这个架,并没有什么发现。但他没怀疑黎清,甚至都没问他具体发现了什么,就走到架侧面抵住,用力向前推。
偌大的架,却好像没费什么力就被推开了。黎清不由得看向白木熙,脸不红气不喘都没出一滴汗,心里怀疑:他真的是人类吗?
暂且保留这个问题,黎清把视线投向架挪开后展露出来的密室。
这间屋子比院长室都昏暗,所幸白木熙一进去就发现了电灯的开关。灯一打开,密室内顿时大亮。
密室不大,东西也少。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病床,病床边有一个铁架子,上面是形形色色的器具;靠里面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体模型。
二人先是走到病床边,床单意外的很干净,架子上的器械也一样,只是落了点灰尘。
黎清刚想拿起器械仔细观察,就被白木熙拦住,之后被递来一双医用手套“看起来是医疗器械,带上手套安全一点。把糖袋给我,我帮你收着。”
“哦,谢谢。你连手套都随身携带?”黎清接过手套戴上,把糖果袋子递给白木熙。
“不用客气。是我的习惯,虽然麻烦一点,但绝对有用,有的时候能保命。”白木熙只模棱两可说了一句,没多解释,妥帖的收好黎清吃了一半的软糖。
黎清点点头,也没太好奇,转而去摸架子上的器械。
铁架子上放置的器具有冰锥、锤子、电击器和两个长条的棍状物品。这些器械都比较干净,拂去灰尘还能反射出金属的光泽。
其他的工具黎清大抵都见过,至少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那两个长条棍状物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捏起其中一个棍状物体,在其尾部找到了一个可动的小机关,推进之后前段就突出了一节弯成弧的线。
黎清研究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放下了,随后拎起另一根。这根尾部可以拉出,拉出时微微有阻力,看样子像个抽取装置。
“有点像冰锥疗法的前额叶切除术所需的器械。”白木熙看过两个装置的构造,思索着说。
“前额叶切除术?”黎清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白木熙沉吟片刻,接着说“前额叶切除手术最初用于治疗精神病患者,切除前额叶会导致患者无情感、无正常智力,还会导致无法言语、肢体不协调等,但是外观看起来会被误以为精神疾病的病症轻缓了很多。”2
“啊,我知道这个!在二十世纪初那会儿吧……”黎清不知道这个手术的器械,但他知道这个事儿。
二十世纪初期到中期那会儿,有很多从西方冥界送来地府的鬼魂,他们魂魄都不太完整,痴痴傻傻的,西方冥界束手无策,送来地府帮忙补魂。据说就是被做了这种亏阴德的手术导致受害者后天伤残,损坏的还是最重要的脑子,最终落得死后魂魄不全的结果,当时给黎清和一众主管判官们忙的够呛。
想到过往惨痛的经历,黎清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苦大仇深。白木熙难得看他表情这么丰富,还觉得怪好玩儿,也不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白木熙看不下去,率先转移了话题。
“黎清?这里差不多了,去看看那边的人体模型吧?”说着还摘下手套晃了晃黎清的手臂。
“嗯?好。”从痛苦的工作经历中回神,再想起自己已经从地府退休了,黎清的心情才重新轻松起来,向人体模型走去。
看着对方一回神就恢复常态,白木熙不由失笑,这心态比他还要放松。
两个人靠近人体模型才发现,这是个女性人体模型,还穿着这家医院的病服,模样看起来非常逼真,它没有头发,光滑的头顶上画出了人脑的组成部分及其区域,看样子是专门用来研究脑部的,但画线不是很专业,线条歪七扭八的。
而在黎清眼里,这个模型周身覆盖黑雾,黑雾不厚,或许是因为原本在它身上的黑雾被暂时吸附到架上了。
有了经验,黎清这次后退了一点才去闻,模型上黑雾的味道与人皮出自同源,这就是那张“桌布”的躯干。所以这具逼真的人体模型压根就是一具真人尸体,此时套在它身上的皮还是别人的。
黎清摘下手套揣进裤子口袋——这副手套影响他捻手指的手感。他感觉到了,这具身体里面似乎封着一个魂魄,有些残缺的魂魄基本没有意识了,沉睡在身体里面。
灵魂只能被封印在自己的身体里,这种感觉是很难受的,与夺舍不同,被封印在自己阳寿已尽的身体里,没有操控权。
它不能视不能听不能说,没有知觉,无法感触,五感具封,虽然没有痛觉但无疑是最痛苦的精神刑罚。久而久之,这副身体也会沾染魂魄源源不断产生的怨气。
可是眼前这个情况不大一样,魂魄虽然被封印,魂体也残缺不全,但是这样沉睡着,更像是在休养,也能利用自身躯体排出魂体的怨气,因为休养沉睡,魂体不会再因感到痛苦而产生怨气。
奇妙的去除魂魄怨气的方法,漫长但有效啊。大判官赞许的点了点头。
“黎清,来看这里。”不知什么时候绕到模型后面的白木熙,一声呼唤将黎清从思绪里拽出来。
黎清凑过去,顺着白木熙的示意看向模型的颈部。在模型的后颈有一条细线缝合的痕迹,用的是肉色的线,针脚非常细致,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那一条线延伸入病号服里,就像是背后有一条小拉链一样。
“这模型是一具尸体,皮是后来套上去的。”黎清早有预料尸体的皮不是原装的,现在找到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