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说到这里噤声,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用于遮挡的棉布条,苦笑着道:“不知马太医可曾发现,咱们现在佩戴的这种虽然跟我画上所做差不了多好,但日常不便于我们行动,也容易被风吹起覆面。
所以,我研制了画上可固定在耳后的新型面衣,三殿下称做出第一件样品会送给我先行查看,届时我转赠给马太医试用,还望马太医能给我一些建议,方便我在做调整改进。”
马守宗一边查看画纸上的新型面衣,一遍认真聆听姜宁的话,眼中满是惊奇。
姜宁察觉到他的好奇,细心讲解到:“为了满足隔绝唾沫传染的条件,我将棉布设计成内衬,再以纱布套在外面封裹,形成多层过滤的样式。
然后以四角衍生出绳带,方便佩戴时的固定,防止使用过程中因动作产生脱落。”
姜宁讲解到这里,忍不住询问道:“如此,马太医感觉如何?”
“宁公子想法新奇,可行性也是极高,有此等面衣做防护,想必也能更好保护军中还未感染的将士和京中百姓!”马守宗回应,望向姜宁时眼中的赞许更甚。
“此举我可不敢贸然领功。”姜宁谦虚地笑笑,看着图纸目光幽深而怀念道:“这个新型面衣的想法是出自我师傅,今日我不过是受到方叔父病重的启发,依葫芦画瓢将其呈现出来。”
马守宗闻言,对姜宁口中那位素昧蒙面的师父更是好奇和尊敬,心中也愈发渴望疫症结束之后能与之见上一面。
“宁公子的师父,当真是神医妙手,令人赞叹啊!说来羞愧,这几日瞧见宁公子所展现出来的医术,实在羡慕,我竟也有了想要拜入宁公子师父名下的想法了!”
姜宁抿唇笑了笑。
不想将关于师父的话题深入,姜宁转而又将最初写好的另一张纸递过去,虚心请教道:“对了,马太医这是我新写出来的排查措施和隔离建议,马太医看看,可还有需要补充的?”
马守宗立刻接过,细致地逐一看下去。
“定点排查和集中隔离,宁公子此法甚妙,军中本就人手不足,大规模排查必然是费时费力的,这般安排下来省了不少事!”
姜宁摆手,态度谦卑地回应道:“马太医谬赞了,我学艺不精,也只能在这些旁的地方下下功夫。方将军的病,恐怕还得劳烦马太医多多费心了。”
看着床上的男人,姜宁心口无端闪过一抹情绪,快得她几乎握不住。
这种异样让姜宁蹙眉,当即偏头询问马守宗道:“马太医,方将军如今的情况,您可有治愈的把握?”
闻言,马守宗脸上的笑意收敛,将图纸和排查单子一并放下,重重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方将军情况太过严重,老夫才疏学浅,暂时想不出治愈的法子。”
眼中露出痛惜,马守宗不敢再看床榻上面色青白的将军。
“枉费我自小钻研医古籍,如今却也是束手无策。我在脑海里翻遍了古籍上对鼠疫的记载,可却从未有任何古籍记载过关于此等病症!
说出来不怕宁公子笑话,我头一次觉得自己从前看的医古籍皆是无用之。”
爬上皱纹的手背收紧攥成拳头,马守宗连连摇头道:“如今方将军症状与普通鼠疫不同,又无古籍记载,毫无头绪,我也只能用寻常方法试着为他吊命,可生死有命,我也是束手无策了!”
姜宁心中一紧,余光瞥见方将军被脱下挂在一旁的铠甲,唇瓣紧抿道:“当真毫无办法了吗?”
马守宗苦笑点头,脑海里想到什么,立刻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含希冀道:
“不过宁公子,你师承名师,又天赋异禀博览群,当初你仅凭顾小将军描述的症状,都未见到患者便能冷静下定论,提出隔离机制这等行之有效的措施。
眼下更是亲手绘制出防治的面衣!你可有见过此等病症在医古籍中有所记载?又该如何治愈?”
姜宁摇头,眼中含了一抹苦笑道:“晚辈不才,虽爱钻研医古籍,但古籍上所记载大多晦涩难懂,又缺少注解,很难记下,只能算是囫囵吞枣,用不到实处。”
马守宗似乎还以为眼前人在谦虚,怀疑地看着她道:“可宁公子能一眼看出方将军所患病症不同于普通鼠疫,这便不同于寻常大夫。”
姜宁眉头紧锁,脸色凝重道:“这并非是我天赋异禀,能看出方将军病情异变,实际上是因为他如今的病症与师父手札中记载的情况不相符合,这才大胆推测。”
马守宗面露疑惑道:“仅凭猜测?”
“嗯。”姜宁点头,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感受着冷风从缝隙中闯入带来的一丝效果,薄唇轻启道:“师父手札中记载,瘟疫始于大雪、发于冬至、生于小寒、长于大寒、盛于立春、弱于雨水、衰于惊蛰。”
马守宗皱眉嘀咕复述,心中更是惊骇,“贵师父这般记载,可谓是将瘟疫发病及病期都已记录在册,真真是为高人!”
语毕,他又忍不住将姜宁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如若珍宝道:“宁公子,你这个师傅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日后等这疫症结束了,还
烦请你务必将尊师引荐于我认识!”
伴随着马守宗的话音落下,营帐外传来俞樾的声音,“师傅,三殿下命令灶房准备了夜宵,徒儿见有您老人家爱吃的鱼,特地让送膳的小哥给您留了两条,这会还是温的,您若是忙完了,记得出来食用。”
营帐外,俞樾被守卫拦在外面,见帐内烛光闪动,有两人对话的影子,忍不住高喊。
守卫见状本想驱赶,但听到马守宗让其进入的声音,又听从地放了行。
俞樾提着食盒,趾高气扬地进了帐篷,发现姜宁也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面色如常地开口道:
“呃?宁大夫也在啊,可真是不巧,我以为营帐里只有师傅,便只准备了一人份的膳食。”
“无妨,反正我此时也不饿。”姜宁淡笑,朝着马守宗补充道:“马太医,那你先用膳,我先去将排查建议和新型面衣呈交给殿下,晚些时候再回来协助你照顾方将军。”
姜宁一边说着,一遍将墨迹干透的图纸和排查建议叠好放进袖口里,抬脚朝着营帐外走去。
“等等——”俞樾闻言,连忙放下食盒,面带笑容地拦下了姜宁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