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樾说到这里噤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当即扬言道:“不行,此事我必须要禀告三殿下,请他来定夺此事。”
“站住!”方承德闻言,猛然出声。
虚弱的嗓音才刚刚落下,一口黑血从他的口中喷出,惊得姜宁和马守宗不约而同地上前。
“方将军!”
“方叔父!”
方承德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心中对于自己即将离世的事实已经坦然,抬手指着俞樾的手隐隐颤抖道:
“你休要多嚼舌根,宁大夫的想法和用意,我知晓也认可,火葬也算是我属意之事,若你咳咳……”
方承德说到这里噤声,又接连咳了好几声,才接着开口道:“真为老夫着想就闭嘴休要因此事劳烦三殿下。”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如同泄了气的球体,猛地褪去生气,脸色也由最初的泛白变成了灰败,眼白眼白几乎占据了大部分眼眶,其中爬上的血丝却宛如要滴出血泪一般。
“马太医,你我也算咳咳、旧识,我的心性如何你应当清楚,我咳咳不能让自己死了,还由着这疫症借我的尸骨咳咳伤害旁人”
马守宗眼含热泪,狠狠瞪了一眼自己没眼色的徒弟,瞧着方将军模样,心知肚明他撑不了多久。
“方将军一心为民,令人佩服。既然方将军同意火葬,那我这便下去告知殿下,准备火葬事宜。”
马守宗猜测二人相识,最后的时间方承德必然有体己话要交代,抬手就拽着不甘心的俞樾出了营帐。
此时,营帐内只剩下二人。
姜宁看着方承德唇角的血迹,刚想再次上前为其擦拭,就听到男人虚弱的声音响起。
“宁咳咳,大夫,老夫的身体如何自己清楚,你也不必咳咳忙活了,且坐在边上同老夫说说话吧。”
姜宁抿唇,看着他喘着粗气的模样,眼底再次蓄起水雾。
她思前想后,终是决定坦言道:“方叔父,晚辈有一事欺瞒了您,还望您海涵。晚辈本姓姜,单唤一个宁字,不知何时起马太医师徒误会晚辈姓宁,想着女儿身没有化名在军营不便,便由着此名讳传开了。”
方承德闻言,会意地扯出一抹苦笑,吃力地抬了抬手,似是在空中触摸什么,隔了一会才道:
“此事我方才听你提及咳咳,是绾妹子嗣的时候便想到了咳咳,你与你的母亲很咳咳,相似,但又有些许不同,她年少时阳光开朗,像极了咳咳混世小魔王,不似你这边内敛沉稳……”
姜宁知道他是在回忆往昔。
将死之人都会经历这一遭。
但她仍旧认真聆听着,心中更是惊叹记忆力永远温柔娴静的母亲,曾经竟然也有那么率真洒脱的一面。
方承德不在关注姜宁的反应,一心沉寂在自己的回忆中。
“后来边境来犯,我跟随你外族征战灭寇,本想着咳咳,多挣战功换来天子赐婚,不想在此之前她先遇良人。”
“方叔父……”姜宁不忍开口,长睫轻颤,划过一道清泪。
“不必…为我难过……人各有命……我会去天上……保护你们……宁儿咳咳……我唯一遗憾的……还是对你外祖……他收我做义子,悉心教导我咳咳,培养我……而我如今无法为他尽孝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