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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兄身体康健,玉弟不必担忧,为兄每日练剑,剑法愈发精妙,武功也越发精进,以一当十,不在话下。为兄在所居之处种了很多花手鞠,咱们三兄弟以前都很喜欢的,如今花开一片,姹紫嫣红,娇艳欲滴,能忆往昔。”
苏陌玉明白,二哥这是在宽自己的心,他抬头向桌案上那一盆花团锦簇的花手鞠,淡然一笑,自他身体康健后,之前特地摆在他寝殿外的那些花大都搬回了春久台,他尤其喜爱这花手鞠和那米兰花,所以便让人摆了两盆在寝殿里放着,以便能时时刻刻观赏。
“有人建议为兄自立为王,如此便可戳破威贼真面目,正大光明的报仇,但为兄断然拒绝。只因为兄认为,不能为了报仇而不顾及玉瑶的百姓,若玉瑶国有两个国主,则一切便会乱套,一个国家分裂成两半,最受罪的便是百姓,玉瑶亦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和欺辱的对象,届时玉瑶祸起,为兄之过也。故而为兄不愿,希望吾弟理解。”
苏陌玉叹了口气,慢慢红了红眼圈。要是他,他也不愿这么做的,一国两主,这让百姓如何自处呢?若一个国家深陷内忧,那趁机而来的外患也定不会少,他和兄长都不愿让玉瑶因为这种缘故而深陷战火绵延、生灵涂炭。他苏家和威贼的账,能不牵连百姓,便不牵连。
他翻开第二页,照常还是他的唠叨:“不知吾弟在璇玑如何,还望汝保重身体,行事莫要冲动,惹怒他人,招祸上身。万般诸事,不及汝性命重要,盼汝安然无恙,诸事顺遂。只祈彼此身长健,同处何曾有别离。”
“又听闻吾弟新得一稀世血玉,万般宠爱,令为兄羡慕不已,陛下待汝可一片赤忱,全然合汝择妻之准,陛下之深情,不知吾弟作何感想?可有意乎?兄颜亲笔。”
苏陌玉无语片刻,将轻飘飘的两三页纸放在桌上,发了很久的呆。二哥字里行间,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撮合自己和陛下,二哥到底怎么想的?
他又重新坐下,提笔落字。
“吾兄亲启。玉亦一切安好,勿需担忧,日日赏花品茶看,好不惬意。但思虑兄长为大计劳心劳力,而玉却居安无为,难免惭愧无地。还望兄长若有何事,定要相告,玉决不愿置身事外,偏安一隅,否则此心难安,煎熬万分。若兄长有难,难以帷幄,或不便出面,定要告知,玉定然鼎力相助!此我苏氏之仇,非汝一人之恨!”
他顿笔,不知如何写下去了。
相对无言,落笔无话,便是如此吧,兄长给他写信时,会不会也是这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努力的搜刮脑海里所有能想到的东西和话语,写在纸上,来填满自己的思念和羁绊。
“玉此生,已不敢再有求娶贤妻之心,声名尽毁,谁人敢嫁?孑然一身,天地任行,未尝不可。只待大仇得报,玉瑶海清河晏,上下一新,玉得已回家,求个闲散王爷之职,日日混吃等死,潇洒随心,便也知足安乐。若再遇良姻好缘,便另当别论矣。”
“在璇玑这些时日,无事可做,日日手不释卷,心下多添宠辱不惊之感。然终究凡身一具,常生困顿之意,不得自由。前日入梦,梦玉瑶安乐,父母俱在,兄友弟恭。醒来忽然生馋,十分想念‘天欲雪’的九曲糕和柳暗花明一鹿鲜,兄长念否?想来兄长思念,大可派人去买,一解馋苦。”
“天欲雪”便是玉瑶王城最大的酒楼,也是威贼和人密会的酒楼。且九曲糕里的馅儿有份枣泥,他不是很喜欢,以前二哥送了份给他,他也没动过,他故意说想念这个糕点,其中深意,二哥聪慧无双,定能参透。
“玉房里亦有花手鞠,开得甚美,凭花遥寄思无涯,尺素逢春玉颜开。玉弟亲笔。”
苏陌玉又取来一张宣纸,唤人摆上彩料,低头画了半个时辰,看着纸上栩栩如生的一幅溪畔鹿鸣图。待墨迹干后,他将图画同信纸一起装进了信封里。
当大宫监拿着苏陌玉的回信到长庚殿时,楚绯澜斜坐着正揉搓着一张信纸,信纸被搓得松软无比、皱如菊花,可楚绯澜还是不打算放过它,捏在手里百般折磨,嘴角噙着一丝阴凉诡异的笑。
如果打开那张纸,纸上的字迹还是很辨认一二的:
“为兄知道汝与无寒相交甚密,情深义重。也不知汝在帝宫消息可还灵通,为兄得到消息,遂与余随口一言。最近故夏波澜起伏,二王子、三王子皆因狼子野心之故已而丧命,今之故夏,唯有大王子夏无寒一个王子。无寒前途一片大好,想来继位少主是迟早的事,听闻如今的大王子府门庭若市,想必无寒顺心顺意。”
“汝与无寒自小竹马之交,为兄还记得,汝为所缚,虽天资聪颖,却总懒惰怠慢,不愿用功苦读。每每太傅抽背布题,总依靠无寒为余作答,亦时常贪玩,赖无寒之寝殿不走,同吃同住。汝曾密言,因惧宫人作践轻视,恐其受辱受欺,故而与其亲近,令宫中上下无人敢欺其也。如今无寒扶摇直上,吾弟可心安哉?”
楚绯澜冷冷的看着这张几乎要被揉烂搓碎的信,既气愤又嫉妒。
以前他派去查苏陌玉的所有消息时,探子只说他和夏无寒相处十分亲密,可没说亲密到了同吃同住的地步!!!
大宫监小心翼翼的将苏陌玉的回信放在了桌上,“陛下,这是墨玉公子的回信。”
“他可有发现苏陌颜给他的信少了一张?”
“公子并未发现。”
楚绯澜勾了勾唇,掀起眼皮看了大宫监一眼,道:“下去吧。”
“是。”
楚绯澜这才罢休,将手上那张信用食指和中指夹起,在蜡烛上点,看得差不多了,才潇洒的一扔,扔进了痰盂里。
又拿起苏陌玉的回信,思量了会儿,翻出来粗略一看,重点挑出那张写着想做闲散王爷的信,细细品味。
不敢再有娶妻之心?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全天下都知道,他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别说他不敢娶,就是他想娶,谁敢嫁?
声名尽毁?什么叫声名尽毁?敢情和他楚绯澜在一起还辱没了他的名声了是吧?!
还想当个闲散王爷?混吃等死?自己养不了他吗?他如今和混吃等死有什么两样?当闲散王爷和当闲散帝后想比哪个更好他看不出来吗?
气煞我也!
楚绯澜憋着一肚子气,将这些信重新装回信封之中,后面的信他也懒得翻看了,他将信封用火漆封缄封好,盖上了他楚绯澜的印章。
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三下,殿中便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身影。
楚绯澜用内力将信飞出,力道恰到好处的落在跪在地上的黑衣暗卫面前,暗卫伸出手接住,微微颔首,便再次消失在殿中,就好像刚才那个黑衣人的存在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而这边的故夏国,正如苏陌颜所言,夏无寒真是扶摇直上,万事顺意。
若说之前故夏王还对夏无寒心存芥蒂和疑虑,不敢扶持他,那么如今,起码表面上看来,便是彻彻底底的将自己所有的父爱和王宠都给了他。
看,真心也是可以算计得来的。
故夏王从八月中旬开始,身子便再一次倒下了,医官署所有的医丞都精心伺候调理着,皆说是因为王上年纪渐大、身子本来就弱,之前被王后算计,彻底拖垮了身子,忧思伤身,郁结于心,辛苦操劳,以致重病难愈,再加上医丞说他再无生育之力,又道为了治疗不能再近女色,故而一气之下病情更加严重,甚至倒了重病在床、不能上朝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