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武将拜将出征,官随行,官是武将的属官,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就比如王骥就有独自领兵的经验,甚至还能战而胜之,其军事能力自然是不差的,所以王骥深知军队不比其他,只能有一个声音,而不能令出多头。若是令出多头恐怕会出大事的,不过他是被举荐之人,这样的话自然不能由他来说,要不然就显得他太过贪权了,最合适的人自然是内阁之中被称作“谋主”的杨荣了,而杨荣也不负王骥的期望,出声道“陛下此次征讨麓川,不知保定侯与王本兵谁正谁副?”
朱祁镇闻言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转首看向杨士奇问道“杨首辅,沐昂如今到了什么地方了?”
杨士奇回道“回禀陛下,按照程役回复,沐将军已经进了云南境地了。”
朱祁镇点头道“既如此,就由保定侯带领本部兵马先期入滇,稳定局势。王骥在后整顿兵马辎重。”
孟瑛听到皇帝如此吩咐立刻明白,此次以自己为主立刻道“臣谢陛下隆恩。”
朱祁镇挥了挥手示意孟瑛退回去,然后问道“却不知云南此时是个什么情况啊。”
云南,大理,沐家,高大的黔国公府如今确实遍地白幡,沐晟年幼的长子在其母亲的陪伴下向着每一个来致哀的人行礼。却在此时大门口忽的传来了一阵阵的动静,让灵前的众人不得不中断了祭拜转头看向了外面,却见沐昂满身尘土,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脸上还残留着一路风尘留下的痕迹,他的身边则是沐府的大管家紧紧跟随着,手里还捧着白色的孝衣孝帽,还没来得及给沐昂换上,沐昂刚刚来到就看到了高居于中央沐晟的灵位,以及正下方的棺椁,棺椁之前的火盆还在噼里啪啦的烧着刚刚被投进去的大把大把的纸钱,沐昂进来之后回想起兄长曾经温和宽厚的面庞,一时之间再也难以忍住,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蒲团之上,放声大哭起来。好不容易在管家和众将士的劝说下,止住了哭声换上了孝服,然后起身对着满屋子的军将道“究竟怎么回事儿?以至于此?麓川又是个什么情况?谁能解惑?”
周围军将一看沐昂如此,自然不敢怠慢,七嘴八舌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沐昂听罢微眯双眼,然后嘴里轻咬钢牙恨声道“思任发,你该死!”说罢对着周围的军将道“诸位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场好手,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来是奉了太皇太后和陛下的急令,目的就是稳住整个云南防线,重新收拾军心民心。”才刚说到这里还没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就听到门口接待用极高的声音道“麓川土司,思任发派遣使者前来吊唁~~”
沐昂听罢立刻瞪大了双眼嘴里咬牙切齿道“好好好,真好啊,竟然都敢找上门来,管家!!告诉他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谁稀罕他们家的那些个破烂玩意儿,听着,全给退了,别在这恶心谁呢。”
沐昂周围,本就隶属于沐府的军将们自然也是义愤填膺,一个个的眼球充血,双拳紧握。
不过就在管家即将退走的时候,沐晟的妻子严氏出声了“叔叔慢着,来者是客,今日是妾身夫君的大日子,妾身不希望夫君走的不安稳,过了今日府中一切皆由叔叔做主,您看可否?”
沐昂有些讶异的看向自己的嫂子,却看到了一双坚毅的眼睛,一张普通的脸并不出众,可那闪烁着坚毅的眼神的双眸却让沐昂不由自主的点头道“一切听从嫂嫂吩咐。”说罢回身看向管家道“去告诉思家的使者,礼物不要了,上柱香,磕个头就赶紧滚。”管家闻言立刻点头称是,然后退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思家的使者就来到了灵堂,上香之后便转身看向了沐昂道“沐将军,一路劳顿可要多多休息才好,今日之事我家土司也是不得已,还望将军能够禀明圣上,澄清我家土司之事。”
沐昂冷冷的看着思家的使者道“思家之事已然通天,本将并无特旨,对于你家之事亦不便多言,且听天使到时吧。来人!送客!”
说罢一摆手,他身边沐府的军将同时上前一步,一股哀兵之气混杂着杀意扑面而来。
思家使者看着眼前的情况自知事已无退路只得躬身一礼,然后退了下去。
沐昂看着退走的思家使者,一时之间再无言语,只是仰着头朝着北方看去,内心里却道“陛下,臣此次究竟是对还是错?陛下您这么做又究竟是对还是错啊。”就在此时天空中一只飞鹰于高空中多次盘旋着然后眨眼之间朝着北方飞去。
京师,渊阁正殿,高空之上一只飞鹰来回盘旋着,正殿内朱祁镇高居正坐,对着杨士奇道“首辅,朕自观政以来,查阅洪武以来之典籍,西南之地几乎每隔几年便有一次动乱,宣德年间松潘之乱,而今不过十年便又有麓川之乱,贵州之地更是打乱小乱不断,朕今有一问,诛一麓川易,平而定之难,难道要再过十年大军再次征伐吗?”
至于其他人却是面面相觑,众所周知,西南之地除了四川之外大部分都是帝国的伤口,是不是就要流次血,大明在西南作战完全就是赔本生意,就算这次平灭思家,又能得到多少好处?麓川不过就是几县之地就算是刮干净了又能如何?政治账不能算,也不需要算,可是经济账是真不敢算,算了除了心疼就剩下心疼了。结果小皇帝上来就问了一个这么样的问题,这不纯纯的为难人嘛。
杨士奇思虑一番之后才有些无奈的开口道“陛下所虑山高水远,臣见识浅薄,实在不知有何良策能够永定西南。”
朱祁镇是有些失望的,他没想到满朝之中尽是帝国精英,竟无一人能有良策。
孟瑛此时已经从激动之中缓过神来了,他环顾四周之后立刻站了出来道“陛下,臣有一策,废土司,设流官。如此必有西南安定之日!”
不是说孟瑛比在场的人聪明,改土归流之策在座的各位哪一个想不到?可是一旦设置流官谁去?西南之地可不是中原天府。
至于孟瑛,经过今天一事孟瑛一定会被打上皇帝铁杆的标签,他也是个干脆的,既然已经被认定为皇帝铁杆了,那自然要做一些让皇帝高兴的事情,改土归流必然会打在皇帝的心眼上,自靖难开始一路拼杀过来的孟瑛别的也许不如官,可是揣摩主将的心思却是早早就学会了,只需要把御座之上坐着的皇帝当成自己的主将细心揣摩,有些事儿总是有迹可循的。
不过呢议事就是有人赞同,必然有人反对,何渊立刻就站了出来反对道“陛下,万万不可呀,此策若行,臣恐西南之地再无一片净土了啊。”说罢就跪在了地上。
朱祁镇看着何渊有些头疼,因为他的反对不是为了利益,而是为了一片真诚,前次上反战,这次又当庭反对改土归流,看他那带着补丁的官服,官靴,朱祁镇内心没来由的传来一丝好感和惋惜,是个真心为民的好官,却不适合朝堂争斗,也许下放地方才是对他最大化的任用吧,不过朱祁镇仍然开口问道“卿以为该当如何?难道又要像转车轮一样?十年二十年的就打一次?若是单独平定还好,可是卿想过没有?瓦剌已然坐大,他会趁着我国力强大时动手吗?一旦我大明陷入两面夹击之中,朕请问朝堂诸公,朝廷担得起吗?”说完朱祁镇就死死的盯着跪着的何渊,等着他的回复。
王身为宗自然不能让何渊就这样跪着,他紧接着出列道“陛下,臣等亦有担心,一旦实行改土归流,臣恐楚王好细腰之事层出不穷,忠于朝廷的土司是否会兔死狐悲?岂不是将终于朝廷的土司们一把推了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