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骞听了,便向霍止瘁询问关于卫思的病情。
霍止瘁只道:“托珊麻哥朵夫人金口玉言,家中外大母之前身上是有些不好。但我们方才见了,老人家精神竟好了不少,因外出两日自是记挂着家里,于是便由家兄陪着,回城看病去了。”
“家兄又特意再三吩咐下来,说是临时改道回去,对张公一家十分歉疚。下回定当由我等作东,宴请张公一家。请张公千万休要推托。”
张骞听了,微笑点头答应,不禁看了霍止瘁好几眼,又道:
“多谢君侯美意!女公子大方得体,人又细心周到,不愧是骠骑将军之妹。”
霍止瘁嘴上谦虚两句,心里却在想:
“张骞这么说,看来是知道霍去病拿我当替身来赴宴的事了。”
她心里暗骂霍去病,答应了人的事又爽约,如今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来赴约。
幸而张骞没有怪罪,否则自己这个伪霍家代表,就只能有听训和看别人脸色的份,甚至连半点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那家伙整天我行我素,跟个皇帝似的……不对,他只怕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从来都不考虑别人……”
想起在卫府居住时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对霍去病的了解,霍止瘁十分肯定自己的这种想法是正确的。
虽然她没有见过那位大名鼎鼎的刘彻,不过从霍去病身上,她相信,把这人养成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性子,除了卫思卫青等人的疼爱包容外,皇帝本人肯定也是主要推手。
张骞与弥忒一左一右居于下首,不住敬茶献菜。
霍止瘁再三致谢,茶过三巡后,她放下杯子,关切地问道:
“请问夫人如今怎样?”
张骞只道:“内子有些困倦,怕失仪,因此不便前来相陪。”
霍止瘁猜珊麻哥朵多半是犯病,因此只得在屋中静养。
她思索片刻,考虑着该如何开口,缓缓说:
“我见识不多,但以往在平阳时,曾见过邻里家中也有人得过此病,唤作打摆子。听弥忒提及,夫人发病时,身上寒热交加,不自觉发抖。敢问除了这些病症之外,夫人不适时,可有觉得头疼,或是口渴?”
一语未了,张骞已是不住点头,连声道:
“有的有的!内子病发时,发着烧,四肢背上发冷,乃是寻常症状。最近这两日起,她方才觉得想喝冷水甚至是冰水解渴,头痛得像要裂开一般!”
张骞一边说,一边想:这多半是弥忒告诉她的。但别人一番好意,或许又能引见高明的医者,因此他并未说破。
谁知弥忒竟比张骞更为惊讶,他凝视着霍止瘁,不禁问道:
“女公子如何得知表姊的诸般症状?这些就连我也不知呢。”
张骞听了,颇感意外。他转念一想,见霍止瘁所提疟疠症状无不吻合,没准真有见识过如何医治,因此便越发聚精会神,屏息听着对方发话。
果然,霍止瘁边想边说道:
“我那时在老家,见过三四个打摆子的人,都与夫人无异。起先他们难受得紧,诸般药服下也不顶用。眼见着他们药吃了不行、半点东西都吃不下、家里人天天抹眼泪,只能赶紧给他们办寿材、看坟地……”
程忠在末座,听得霍止瘁越说越离谱,频频以眼神示意,警告她不要再往下说了。
岂料霍止瘁完全没理会旁人,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她又道:
“那会子平阳到处都在说,要远离那几户人家,说他们得罪了瘟神,所以身上又冷又热,就像清醒时被下油锅又被一下子捞起来用冷水浸,总之便是活受罪!”
张骞听得她这话,想起妻子生病后的苦楚,竟是犹在眼前,不禁一颗心直往下沉。
弥忒听着,满脸不胜钦佩之色。“女公子知道的东西真多!”
霍止瘁摇摇头,只道:“我知道的呢,实则不算多。只是那时候偏偏事情有了转机,整个平阳都闹得沸沸扬扬的,因此我想不记住都难……”
程忠插口道:“女公子,如今时候不早了。张公家中又有客人,还请女公子还是尽早回过那边歇息才是。”
霍止瘁瞟他一眼,“嘿嘿”直笑,那笑声令人心里发毛。
“待我说完再告辞也不晚。张公,你可知,那几个得过打摆子的男女,眼下如何了?”
张骞强忍着没有叹气,只是摇头。“女公子说笑了。张某不曾在平阳居住,自然不知他们的近况。”
“这倒是。唉,那几户人家,为了治好家人,散尽了家财,一听见哪里有好药好巫医,便赶着去请。可惜全不中用!想起那时那个张家王家李家的人,每天都能从他们院里传出哭声,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