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望不到头的长路,皎洁的月光隐在云层后,把长路两旁那些垂柳映得像是珠帘。
项琢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的,也不记得自己在这里走了多久。
他只记得自己站在原地,眼前却匆匆划过了很多东西,有寒风凛冽的雪山,也有星空下的旷野,而后一眨眼,景象又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抬手碰了碰额角,那里没有伤口,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隐隐泛疼。
一阵无名风刮过,柳条发出沙沙的声响,他被风沙迷了眼。
再睁眼时,却被眼前的光亮晃到了眼睛。
这里像是山巅,四周是宽阔的平台,眼前围了一圈石栏,层层叠叠的人挤在围栏边,不知道在做什么,嘈杂又拥挤。
他抬眼望向远处时,看到地平线远端有一抹金红的轮廓。
原来大家是在看日出。
项琢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太阳缓缓升起,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
当远处的云霞映彻天边时,项琢没来由地皱了皱眉。
好像少了些什么。
准确来说,好像少了谁。
他个子很高,在四下搜寻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找到。
他总觉得,好像曾有过这样的场景,有人在这个时候会转过头来,面带笑意对他说:你看,太阳升起来了。
但现在却没有。
项琢莫名有些烦躁,更多的却是心慌。
他拍了拍身旁的人,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刚刚和我一起来的人呢?”
被拍肩膀那人分明不认识他,听到这个问题却又十分笃定:“什么一起?小伙子,你一直是一个人来的啊,没人和你一起来。”
不是的。
他不会记错的,那个人对他很重要。
项琢像顺着蜡烛熄灭的烟雾似的,想抓住记忆尽头那一点儿突兀感,可又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的头越来越疼,像有人用生锈的榔头,一锤一锤地敲击着他的太阳穴,以至于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无法念出嘴边那两个简单的音节。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诶小伙子你没事吧,你脸色看起来太苍白了,要不去那边的石头上休息会儿……”
这人话还没说完,项琢就看到远处金红的太阳倏然一黑,像舞台剧上出了故障的幕布,猛地砸向丛林深处。
天边顿时一片黑暗。
……
周思年。
他想起来了,他在找的那个人,名叫周思年。
“年年。”
*
项琢就是在这个时候睁的眼。
他刚从梦境中睁开眼时,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哪里,直到模糊间看到雪白的天花板时,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医院。
“你看,他们年轻人一般会醒得比较快,而且这一车送来的都算比较幸运的,基本都是比较轻度的伤,再观察几天应该就差不多能办出院手续了。”
这应该是医生在说话,但项琢不知道她这话是在跟谁说。
他很想应一声,但头却疼得像是要炸开,完全没有应答的力气。
这时,床旁却有人很轻地“嗯”了一声。
分明只是一个简短又单薄的音节,项琢却险些要以为自己还没醒,那是他在刚刚的梦境中焦急找寻的人。
他强忍疼痛往那边偏了偏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了一个身影。
医生出病房前,又问道:“哦对了,你是他家属吗?有些注意事项我还要稍微交代一下。”
项琢静静地看着旁边坐着的周思年,连眼睛都不想眨,随着醒来的时间拉长,他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
周思年的余光似乎朝他看了一眼,没有回答是或不是,而是道:“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