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古城,巍峨高耸。
斜阳西落,天色渐昏。
随着鼓声停止,金钲敲响,攻城的义军士卒如潮水般退去。
只留墙下血水横流,尸骨堆积如小山。
不管是攻城的义军战士,还是墙上的守城兵卒,都松了口气。
终于又熬过了一天。
义军士卒退回营中,各部开始清点伤亡。
到了晚间,黑夜笼罩大地。
义军大营,将军所居的帅帐中有灯火摇曳,映照出两个人影。
“据朱房统计,这两日攻城,我军伤亡足有三千人。”
陈胜报出一个数字,脸色很是难看。
吴广眼皮跳了跳。
伤亡人数,自然不是单指战死者的数量,其中还包括受伤者。
一般来说,伤者的数量是远多于死亡数的。
只是在这古代战争中,不管是被砍一刀,还是身上中两箭,亦或者在冲锋的路上踩到了铁蒺藜,只要伤到身体,大多都会失去战斗力。
义军伤亡三千人,近乎于损失了三千战力,是个不小的数字。
这还只是两日时间,如果再打上几天,那伤亡数量又将达到多少呢?
吴广明白,起义军之所以伤亡惨重,还是在于他们的装备太简陋了。
缺乏楼车、云梯等大型攻城器械,全靠士卒一腔热血抬着竹木梯攻城,这种打法损失想不大都难。
“阿广,那郡司马可曾再派人出来寻你?如今我军攻城受挫,他见到此景,是否会临阵反悔?”陈胜紧盯着吴广。
陈县如同龟壳般难啃,让他和义军诸将皆有些泄气,全指望城中生变,可以使义军迅速夺下此城。否则一直强攻的话,就算最后打下来,兵力损失也定然很大。
吴广眯着眼,脑海中回忆那对兄妹的模样,以及在固陵时,舒氏家仆曹季说的那些话。
“舒氏是楚人,他们世代居住于此,在秦楚之间会更倾向于楚。当今秦政残暴,天下沸腾,世人皆欲反秦,这是大势所趋。只要舒氏聪明,就一定会帮我们的。”
“只是如武臣所言,陈县里有上千秦人兵卒,是阻止城中楚人举义的最大障碍。郡司马想要帮助吾等,得先将这些秦人解决掉,这需要些时间。所以暂且等待吧,吾等再攻几日城池,为郡司马创造机会。我已让阿牛日夜带人在城墙外巡视,只要出现暗号,便是吾等取城之机。”
说到这里,吴广走到帐门前拉开帘幕,眺望远方有火星闪耀的陈县城墙。
“且这两日攻城下来,吾等死伤不轻,城中的情况怕是也好不了多少。”
吴广相信,此刻的陈县内部肯定有暗流涌动。
破城的时间,快了。
……
陈县,曲里。
夜幕笼罩,在闾门内侧的里宿中,有两個人影聚于此处。
“张君,我已经联络好了五十余人,他们都曾经被秦法处罚或者被秦人欺辱,对暴秦早有不满。吾等接下来可找准时机,在城中四处放火引发混乱,趁机夺取城门。武臣自言与陈胜有故,想来已将此事告知陈胜,有义军在外策应,内外夹攻,如此则陈县可破。”
昏暗的烛火下,陈馀低声说着,声音隐含兴奋。
张耳坐在对侧,一只手抚动颌下须髯,另一只手则轻轻敲击在旁边的木墙上,眉宇间并无欣喜,反而带有凝重之色。
“阿馀,今日你可发现城中有些不对劲?”
陈馀年岁比张耳小得多,以父事之,故而张耳对他的称呼多带亲昵。
他听到张耳此言,皱眉道:“张君所言何事?”
“我看郡府下令将城中的秦人集合起来另立一军,放弃了对吾等楚人的监视。这有些不寻常,难道他们就不怕吾等起事吗?”张耳面带疑惑。
陈县楚人之所以没有像铚县、苦县等地一样响应城外义军,正是因为城中秦人的存在。这些秦人全副武装,分驻各里,严密监视着楚人黔首。一旦有人露出起事的苗头,这些秦人兵卒就能及时发现,并前往镇压。
前段时间,就有几个躁动的楚人豪杰被杀,并有家族被诛灭,使得城内楚人噤若寒蝉,不敢轻举妄动。
可以说这些秦人就是确保陈县内部不乱的决定性力量,如今郡府将这些秦人抽调起来,几乎是放弃了对楚人的监视。
这种反常的行为,让张耳百思不得其解。
陈馀一怔,笑道:“张君担心的是这个呀。以我之见多半是城头战事吃紧,城外义军足有数万人,这连续两日的猛攻下来,城内抵挡不住,抽调秦人支援也是正常。如今郡府调秦人为军,放弃了对城中管控,正是吾等起事的好机会,张君该高兴才是,无需疑虑。”
“阿馀终究年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