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她神态悠闲,对着楚琼玉敷衍的行了个礼:“大小姐找我有事?”
楚琼玉手中把玩着一鲜红亮色瓷杯,斜看芸香一眼,见她毫无知错之意,一如既往的把架子凌驾于主子之上,眼含不屑,还有些不耐烦,低着头摆弄她的指甲,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怎么?如今我都使唤不了你了?”
芸香抬起眼皮,皮笑肉不笑的扭着一张脸面:“这哪能呢,你可是大小姐,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啊,小姐你说什么丫鬟我就做什么,你让我去死,我也得屁颠颠的去啊!”
楚琼玉低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芸香面前,她个子随了她爹,身量高挑,比芸香足足高了半个头,压迫感十足,芸香忍不住往后撤了撤脚步,嘴中嘟囔一声:“说话就说话,离这么进干什么。”
楚琼玉低头看着她,眼神似笑非笑,芸香被她看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底蔓
延出些许不安,她刚要抬头让楚琼玉离的自己远一些,就见自己腰间突然伸过来一双白皙纤细的手,飞快把自己腰间荷包拽走!
“你还给我!”
也不知是从哪里升起的一股戾气,芸香张牙舞爪的就要扑到楚琼玉身上,想要夺回荷包。
楚琼玉早有防备,身子灵巧一转,眼看着芸香刹不住步子,朝着桌子扑了过去。
“啪!”
桌上的茶具给她扫到地上,芸香也被桌腿绊了一脚,身子站不稳当,朝着地上扑了过去,一声尖利喊叫,她双手被碎片扎得鲜血淋漓,疼的她脸都变了颜色。
楚琼玉!
她扭过头朝楚琼玉看去,眼神怨毒。
楚琼玉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却不是为了芸香被扎得稀巴烂的双手:“这可都是上好的官窑特制,是圣上赏赐给我爹的,芸香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楚极泰是皇上身边的重臣,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往西凉,家中有皇上赏赐之物,实属正常。
芸香气的牙痒,尖细声音朝着楚琼玉怒道:“是大小姐你抢我荷包在先,要不是你我能摔倒!”
楚琼玉哦了一声,委屈道:“我只是想和你闹着玩,谁知你上前就要打我……”
芸香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楚琼玉一眼,闹着玩?闹着玩就是要抢人东西的?她还没开口,就听楚琼玉继续道:“芸香,你可知你方才打烂的是什么吗?”
不过就是一套茶具,圣上赏赐给大老爷的东西不计其数,就是光摔也一辈子摔不完,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要是真拿着这些东西当宝贝,还这么明显的摆在桌子上?光那二夫人不也时常从大房这里顺东西,看上什么你楚琼玉就给什么,如今倒是拿着这些东西当成令箭了。
芸香敷衍朝地上看去,一个茶杯底的碎片的正好朝上,上面印着官章,镶印着几个大字。
“宣德……三十二年!”
芸香惊呼出声,本来的轻松神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
她难以置信的抬头朝着楚琼玉看去,“这……这怎么可能……”
这是她亲手从房里拿出来的一套茶具,都是寻常瓷窑烧制的,怎么就成官窑了……还是宣德二十三年的霁红釉!宣德二十三年间,所有官窑因天灾停产,只烧制出了霁红釉,所以霁红釉就是宣德二十三年的代表物件,专供皇家和权贵使用。
楚琼玉眨了眨眼睛:“这怎么不可能呢,我爹是圣上近臣,是圣上信任足以托付大事的臣子,我家有霁红釉不奇怪吧?”
芸香如遭雷劈一般恍若未觉,身子瘫软跪倒在地上,布满鲜血的双手微微颤抖。
霁红釉本就是珍宝,更是被圣上赏赐给大老爷楚极泰的,如今楚极泰已逝,意义更加重大,这被自己打烂了,要是被别人知道……芸香狠狠打了一个战栗,后果不堪设想。
“是你先抢我东西的!要不是你我能撞到桌子!”芸香也算有点脑子,强把心绪镇定下来,混
乱之际只抓住了一个念头,就是死不承认,本来就是楚琼玉抢自己东西在先,要是有错,她楚琼玉得占一大半!而且……
“你说这是霁红釉它就是霁红釉了?房一直是我打理,我就从来都没有在里面见过霁红釉!”
芸香盯着楚琼玉阴狠冷笑,她待在楚琼玉身边多年,早就对她的性子了如指掌,就是个软蛋而已,今日醒过来不知哪根筋给搭错了,三番四次和自己抬杠,这八成就是她的什么小伎俩,可她算错了一点,自己可不是个能任由她搓圆捏短的主!今日这种把戏,她一眼就看透了!
楚琼玉定定看着她,眸子阴晴不明,继而展颜一笑,削葱根一般的手指朝着外面指去:“既然你不信,那我就没办法了,只好让花嬷嬷评评理了。”
芸香顺着楚琼玉的手指方向朝外看去,一发丝花白老妇端站院中,脸上虽布着深浅皱纹,但眼神如炬,精神矍铄。
“花……花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