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给秀凤的聘礼是八彩礼,烟酒糖茶,鸡鱼肉粉(粉条),外加五块钱的聘金,在这个时候,这些聘礼聘金就已经算是头一份了,相应的秀凤家里最少也要回出四样嫁妆,脸盆,暖瓶,痰盂,毛巾(或者被面),其中脸盆和暖瓶到底是石爸给拿钱买的,不过石妈也没吃亏,石二姑家的村子四面环山两面傍水,环境好产量高,他们因为偏僻交公粮又没有那么高的指标,所以家里即使没有钱财,可粮食是充足的,石妈狠狠的要了半麻袋的苞米,又要了半面袋子的黄豆,石二姑直心疼,可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就不让女儿嫁了吧,就因为这,头一天石二姑领着全家来送亲的时候,跟哥哥嫂嫂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可惜石妈根本不搭理她那套,对着妹夫和几个孩子都笑咪咪的,唯有看到石二姑,石妈的脸就撂得老长,把石二姑气得三尸神跳,又不敢再撒泼,家里男人和孩子都在,又来了不少的亲戚,其中石三婶最看不上这个小姑子,嘴巴有刻薄,损起人一个来一个来的,石二姑被噎得直捶胸口,却被秀凤安排妹妹弟弟看得死死的,硬是不许她有一点表现不好的地方。
腊月初十一大早,石妈带着女儿准备了两桌子的菜饭,要等下午才送亲,上午大家主要就是收拾新娘子的行装,其实这都是早就准备好的,一般这个时候就等着娘家这边亲戚朋友来送新婚礼,石爸跟石妈商量,看在牛家兄弟的面上,礼钱准备了二块钱,石三叔家一块,其他的表亲姨亲从两毛到一块不等,还有一些不送钱送礼的,毛巾被面手绢不等,到了下午三点多钟,牛二壮在矿上的兄弟们的簇拥下进了门,他穿着深蓝色的制服样式的改良中山装,胸前挂着一朵红布花,头上同样戴着一顶深蓝色的前进帽,这一身在时下也是流行装扮,只是看衣服的肥瘦和红布花布怎么鲜亮的颜色,这一身明显不是新作的,即便是这样,每个人的脸上也都带着热情洋溢对生活充满信心和希望的笑容,大家一通打趣寒暄之后,新郎官将新娘子抱到了自行车后座,跟着众人招呼了一声,骑上车慢慢悠悠的往前走,后面跟着一群半大的小子对着自行车围追堵截,娘家的亲人们带着新娘子的装新包袱,三五成群的跟在自行车后面,看着那些臭小子故意堵在自行车前难为新郎,新娘被七拐八歪的车子吓得小声惊叫,孩子们和后面的娘家亲们就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石家可谓是全部出动,就连最小的石秀兰都被石妈背着去坐席(吃酒),石秀英见着人多,怕惊着小金小银,也怕在场的孩子对它们起了坏心,早把他们送到空间去了,她默默跟在也拎了一个红包袱的大姐身边,从后向前看去,隔着三五个人就拎了一个红包袱,倒也显得嫁妆丰厚,但其实每个包袱里也不过包着一两件衣服被单加上脸盆,暖壶,痰盂等等,石秀英记忆中最早的婚礼是大姐的,那时候大姐夫一穷二白,跟倒插门一样拎着两件旧衣服就在石家的厢房结了婚,石秀英隐约记得,他们是对着(毛)主席像鞠躬行了礼,然后大姐就跟着大姐夫踏上了往婆家去的列车,回来得了块手表,羡慕的二姐没事儿就去大姐屋里瞅,时不时的还偷偷的戴一戴……在石秀英的回忆中,他们到了新房,早在两年前,牛大嫂就给小叔子买了房,就在牛大壮的隔壁院子,东厢的两间,从定了亲之后,牛大嫂每个月就只收牛二壮一半的工资作为生活费,另一半则交给牛二壮自己存着当老婆本,石秀英听说的时候就对这个牛大嫂佩服之极,这才叫真聪明,亲兄弟明算账,这事就该清清楚楚的,这样一来,任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牛大壮和牛大嫂远远的就迎了出来,院里的一群孩子与围绕在自行车前后的孩子胜利会师,石秀英被牛艳梅一把拽进了屋里,一进门,就看到一幅主席像微笑着看向她,吓了石秀英一跳,主席像两旁贴着的红红的对联,只见左右两边分别写着:为革命成家立业,为国家增儿添女……石秀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咋样?我全是按照你和你姐那屋弄的,亮堂吧?”牛艳梅有点洋洋自得的炫耀着,自打知道石秀英和两个姐姐独自居住了,好几个小伙伴都去参观过,看到屋里的布置都羡慕到天边去了,牛二壮结婚之前收拾新房,牛艳梅自告奋勇,非要收拾出摸样来给大家看不可,反正现在收拾房屋也就那么回事儿,牛大嫂也不怕她翻出花来,干脆就放手让牛艳梅折腾,没想到这么照猫画虎的收拾了一番,屋里还真是别有一番摸样,牛大嫂心里对石家这门亲就越发的看重了,并且暗地里时常鼓动着家里孩子跟石家的几个孩子亲香走动。
“不错,有几分本师傅的风采,哈哈~”石秀英见着牛艳梅傲娇的小摸样,可爱异常,便也童心四起的故作老态摸了摸不存在的山羊胡,迈着八字步走了一圈,点着头赞叹,把屋里一干看热闹的大妈小媳妇儿看得哈哈直乐,就在这笑声中,新人进门,这些大妈小媳妇儿连忙帮着挂幔帐(类似床帏,把炕遮挡起来,新婚和坐月子时遮挂),铺炕被等等,新人说话间就进了门,在大伙的围绕下,对着(毛)主席像恭恭敬敬的鞠躬,随后被请来参加婚礼的最大领导,也就是矿长,开始讲话。
“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下面请牛二壮和赵秀凤两位革命同志向伟大领袖(毛)主席致敬,一鞠躬……”矿长讲话完毕,在场的大家同新郎新娘合唱了一首东方红,新人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开始对着主席像鞠躬,对着父母及在场的革命战友鞠躬,最后是夫妻两个互相鞠躬,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典礼算是完成了一半,大妈小媳妇儿们开始张罗着帮忙做饭,那些来庆贺的工友们则开始“拷问”新郎新娘的认识经过和彼此印象什么的,顺便开始了庆祝,一干多才多艺的,搞笑爱闹的,屋里的欢声笑语,歌声乐声传出去老远,牛大嫂给孩子们一人抓了一小把的毛嗑(葵花籽),这还是东拼西凑的攒下来的,糖块这种精贵物件儿就别指望了,糖票供不应求不说,就是有了糖票,九毛五一斤的糖块,一般人家也消费不起,屋里牛二壮拿着八分钱一包的合作牌香烟四处分发着,到了石爸和矿长等人面前,背着人偷偷的塞了一盒黄色的香烟过来,石秀英眼利,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包两毛五的黄金叶,看来牛二壮为了这次婚礼还真是下了不少的血本,环顾新房,崭新的对箱上并排放着两面小圆镜,镜子是背面向着众人,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人名,想来是这些人合伙送的礼物,旁边还摞着一白一红两本,一看就知道是老三篇和年初才摘选出来的第一批**语录,虽然现在还没有全国推展学习,但对于工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最高指示”。
好事接二连三,秀凤的婚礼结束之后,一九六五年春节之后,石爸接到上级通知,光荣的成为了一名工会委员,并升级为国家三级工人,老王被破格提拔为矿长,原来的矿长因为“知人善用”升职到了县工会任职副主任,并且国家授予北方煤矿国家先进工作单位,国家模范工作单位,全国红旗集体,几大荣誉像馅饼一样连连砸下来,全省全县全镇人们都为北方煤矿骄傲着,“黑龙江有大庆,我们有北方”,这句话成为了省里县里镇里的一句典型口号,而这一切的起源,正是石秀英引导,石爸制版,老王改良,矿长上报,“解放矿井工人一双手,为国家更添一份力”国家已经开始大量生产推广的矿工头灯!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第三更容我喘口气,晚点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