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到了今年的除夕夜,这本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可老家应该很热闹吧。家家户户院门口估计都会架起一个火堆,绚烂的篝火,火苗闪闪的跳跃着,一家人围着火堆唱跳着从祖辈那里传承的古老曲子,扭动着不怎么协调的身体,忘记了所有的疲惫,用欢声笑语的诉说着一年的趣事,有讨论庄稼的丰收,谈论的事业的成功,庆祝家人的健康,那些外出打工回家的人,互诉着衷肠,看着父母又老了,孩子又窜高了一截子,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一整年的幸苦在这一刻似乎都化成了一缕青烟飘向了远方。
可这一切都是别人家的,别人的幸福。
与江勇仅有的关系就是羡慕着别人的幸福,然后继续着自己一塌糊涂的生活。他要是有妈妈,也许就不会这样子了,也许这会儿不是在他乡眺望家乡,也是吃着妈妈做的年夜饭,和家人一起开心的过年,可这都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江勇已经是江海大学大二的学生了,从偏远的北方农村靠着读做题走到这繁华似天堂的大都市江海,在所有人的眼中都认为他终于逃离了大山,可是他的身上有着大山的深深烙印。憨厚的性格让城市里的人看起来有些傻憨傻憨的,一口带有浓烈的北方农村口音的蹩脚普通话张口就暴露了他农村乡野人的底子。哪怕这都是别人的看法,江勇却表现的自信十足,对自己的人生有着自己以为是的明确规划,无论多难都没有半点想要放弃的想法。
江海,这个被人称为魔都的地方,江成就了很多人,也是很多人成就了江海,但是更多的是江海榨干了太多人,来了走了,再来再走,来来往往的过着,江海在成长,越来越伟大繁荣 ,披上了华丽的外衣,扬名四海。但是一批又一批批的人却在岁月的催促下渐渐的累了,失望了,老了,最终消失了。江勇不知会不会走上这样的老路?
江勇从入学就感受到了这里的与众不同,他有时候甚至感觉睡一夜这里的变化都大的惊人。然而他也似乎很难融入这个人人羡慕,扬名海外的大都市。
他从来到这里就没有回家过年了,距离没有隔断他的思念,奈何口袋的钱不允许他回家,去年的他一个人游荡在大大小小的街道里,看着每家每户高高挂起红灯笼,小朋友无忧无虑的在家们转着圈圈跳,开心的互相炫耀着自己的新年礼物,等待着大人做好年夜饭,全家一起吃饭。
大街上两旁的红灯笼,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绵延不断,远看连城了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彷佛顺着这里一直走下去就能回到自己心心恋恋的家乡。过年时间连马路上的车子都比不上以往的零头,仿佛这个城市也在休息了。
游走着的不止江勇一个人,还有很多的和他一样的异乡人,有的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老乡,有的情侣挽着手向往着未来的幸福之家,还有人喜靠着栏杆给家里打电话说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唯独有江勇不知道自己该干些啥,拿起握在手里的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一点的声响,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看着没几个人的亲友通讯录,不知能给谁打一个电话,舅舅、舅妈自从妈妈离开以后就没联系过几回,姑姑更是一直都不待见他,这么些年和陌生人没有两样。所谓的爸爸也只是一个空号码,有时候如果没有人问起他,他都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孤儿。太久没有联系了,脑子里没啥印象,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看着手机里妈妈的模糊照片,江勇红了眼眶,用手深深额抚摸了照片上妈妈的脸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尽力抿紧嘴努力的不让眼泪流出来,可是控制不住啊,拿起袖子抹了抹眼泪,狠心关了手机,仰起头使劲的朝着不知名字的前方走去。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似乎走过的路都是自己不愿再看见的过往。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清楚什么来到这是什么地方,这些年虽然来到了江海市,但是很多的地方他都没有出来转转,一方面是心思都在学习上了,一方面是经济比较拮据,没有多余的钱支撑他去到处走走看看,所以他心中的江海市还是迷糊的样子,眼中的江海海也是冰山一角。
这次除夕夜的奔走虽不是愉快的,但是让他见识了这里不一样的江海,这个地方给了人们财富,也给了很多人伤害,甚至是深刻在骨子里的不可愈合的伤。
边走边看的陆陆续续 的人将他围绕,他无意之间陷入了人潮之中,似乎就像有魔力似的,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刹时间,就成了人潮,就像要冲锋的战士,但是更像搬家的蚂蚁,有数不清的人,但都是陌生的面孔,估计一辈子就看这一眼的那种。不过大多数都是年轻人来这里,他也只能被动的跟着人流往前走,想停也停不下来。
伴随着四面八方的涌过来的人,现场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颇为壮观,彷佛一个有魔法的旋涡似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方向舞动起来,江勇也是没办法只能跟着人流窜动起来,虽然不情愿,但是奈何走不出去,不明所以的他在别人交谈的言语中才知道这是除夕音乐会,他才明这么多人的原因,这和他记忆…中老家的过年着实有着太大的差异,果然是大地方热闹的方式和小农村还是不一样的啊。虽然连个广告牌都没有,但是来不及思考,所有人已经喊出震天的吼声,一声声的呐喊吼出了外乡人的艰难,也吼醒了江勇,在这年尾年初的时刻,江勇也用不太大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愿望,一定要用男人的血性赢得未来的发展,不辜负母亲的对他的期望,要让所有人都瞧得起自己。随着声音落下,新年的钟声也敲响了,在万千人的欢呼中辞旧迎新,新的一年开始了,突然间四周的灯光更加闪亮起来了,律动的节奏使大家情不自禁的开始跟着扭动身体,会与不会都不重要,对与错都没有人说,随之神秘的乐队也开始自己的表演,熟悉的旋律,沙哑的声音唱着“我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去看一看时间的繁华,经历了人生百态世间的冷暖……”一句句的歌词直击下现场观众的内心,把所有人的内心凝聚在了一起,彷佛明天就是一切成功的起点,从此将不再受命运的束缚,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一样。
狂欢总是能让人忘记一切的烦恼一样,认识与不认识的人可以随意的对唱几句经典的歌词,陌生哥们互相拥抱了,不知道名字的姐妹儿一起摇摆着,随着旋律唱着自己的想唱的歌词,没有一个人在乎周围人的眼光和看法,所有人也没有一个去蔑视那些个凌乱或者忧郁的人。仿佛今天就是真空的,脱离这个世界的。。。。。。
一首又一首的歌曲唱过,几个小时过去了,眼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大都市灯光越来越少了,欢聚总归是要有散的时候,舞动的人也在酒精散去逐渐清醒了,散去了,莫大的广场上不再是有节奏的律动,而是就像午夜电影散场了,观众陆续离场的乱窜且有序,各自都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了,来的那么那么及时,散的也是那么准时。
江勇看着广场上的人逐渐散了,少了,只有几个乐队的成员还在自己弹唱着一些自己写的歌,虽然很少人在听了,但是他们还是唱的很入迷,很陶醉,就连漆黑的夜晚似乎他们都不觉得孤单,反倒是有着深深的幸福,江勇也是完完全全的沉迷其中了,每一句歌词都是深入他的内心,彷佛写的都是自己的故事、深深的解读了自己的内心世界,犹如身临其境般的的感觉,听着听着,人也在不知不觉中就不知道回到了什么地方,按时的来了也按时的走了,就像这个世界上的生物迁徙一样,没有什么人给他们设定方向,但是都是遵循着某种召唤,按时的来按时的走了,来了走了,来来走走的,不变的路线但是变了的都是每一个人。
听着乐队的哼唱,稀稀拉拉的节奏,这个黑夜似乎也进入了疲惫的钟点,江勇的把原本投在远处的目光一下子收回了眼前,完全聚焦在突然变得若有若无的乐队身上,他没有惊奇,也没有失望,更没有生气,似乎一切都符合他的内心,一切他也是都能理解的。眯着眼睛,随手托了一下压在鼻梁上的快要掉下的眼镜,有些略长的头发,随着吹来的丝丝冷风飘上跳下,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台上的乐队渐渐没有了声音,乐手们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乐器,这场不约而同的音乐晚会也就真的结束了,看着和自己一般大的乐手们,似乎自己就是更加的啥也不会了,啥也不是了,这样的想法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的脑海里涌现,没有什么特长,也没有什么资源和背景,自己在这个魔都,更不如说是魔鬼的地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出头的机会了,想着一遍又一遍对自己不满的样子,忧愁和失望一下子挤满脸颊,失望的怒火填满了真个胸膛,好像只有低下头了才不会让愤怒溢出来。
不经意间眼前伸出一只大却又纤细的手“哥们儿,新年快乐啊,来,干一个”江勇愣神了一下也连忙伸出手。两手互握,道一句,你也快乐。
我叫林豪,你呢?我、我叫江勇。
豪,果然是有大才的啊,怪不得歌唱的这么好,嗐,说啥呢你?兄弟,名字只是一个标识而已,不会逆天改命的,要是一个人靠名字活着的,靠名字来致富的话,估计这个地方会有很多的人要比今天的自己要好上几千几万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失望而归了,名字是爸妈给取得,而这里的很多人都离爸妈很遥远的,一年也见不了几回,估计你今天也都看到了吧,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感情,不属于任何人,这里的人很多都是带着希望和梦想来的,最后都是带着失望和不甘离开的,也有很多的人是把自己永远的留在了这里,并且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的那种。
你说的挺对的兄弟,你比我看的透彻,
以后叫我阿豪就行。
我以为你也是玩音乐的呢?刚看你挺投入的,就想过来认识一下。
江勇摆摆手害羞的说道没有没有,我可玩不了你们这高端的玩意儿,只是感觉你的歌很符合我目前的境况,你要唱的就是我要说又说不出的,你帮我说出了所有,感谢你。
哈哈,客气了,能有一个听懂的人也是我们的荣幸。哥们儿,你一个人,过年也没有回家吧。
外地人没那么容易回去的。
是啊,一样的,
你也是外地人?
对啊,怎么?看着不像吗?
真没看出来,我以为像你们这种玩音乐的都是城市里的公子哥呢?
才不是呢,我们都是穷学生,东拼西凑出来玩玩,都回不了家,凑一起图个热闹,要是能给大家带来热闹的话,那也值了,别的没多想,还有就是这个时候在这里唱歌是没有人管的,偶尔还有人会打赏一点钱,能解决几顿饭,仅此而已。
听你这么一说,感觉我们还真都是一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