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隐约好像猜到了一种可能,可却不想承认。小乖亲昵的在我腿边蹭来蹭去, 复生突然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对我大喊道:“三好姐姐,我们今天一起去捉泥鳅吧?现在泥鳅可多了, 昨天虎子告诉我说,外面有来庄上收泥鳅的人,一筐子十五钱呢。”看复生兴奋的样子, 显然今天起早了, 就是为了去捉泥鳅。
可等我问清楚了,一筐竟然是用来挑扁担的大箩筐后,就不能像他一样笑出来了, 那得捉多少泥鳅才能填满一箩筐啊,复生肯定被骗了。我记得父亲曾经最喜欢吃的一道下酒菜就是“汉宫藏娇”,那一小盘子可不便宜, 听说是把活的泥鳅直接放进有豆腐的锅里加热,泥鳅受热就往凉爽的豆腐里钻,最后闷死在里面。出锅的时候, 泥鳅就藏在豆腐里。也不知有什么好吃的, 大抵是这样的吃法比较新奇吧。只是没想到酒楼里那么贵的一道菜, 在民间收购泥鳅竟然这么便宜。
“三好姐姐, 去嘛?好吗?”看复生这样子求我, 我也不忍心拒绝她, “可是, 家里还有小鸡仔儿要喂, 家里总要留人的,你和莺歌去我又不放心。那河水刚涨过,也不知深浅。”家里有小孩子,操心的事便多了起来。
“三好姐姐,你和我去好了。”复生笑道,“让二姐看家。”
“我?”我有点为难,“可我不会捉泥鳅啊。”
复生拍了拍胸脯,“我捉,你看着就行了。”
“那好吧。”我和复生吃了早饭,交代了莺歌几句,便拿了工具,去捉泥鳅了。走了半晌,才看到河水,河岸边零零散散的有着几个大人,更多的还是小孩子。复生撒丫子便跑了过去,我追都追不上,只见复生到了岸边,便脱了鞋子,走进淤泥里,蹲在地上,扒起了污泥。我有些哭笑不得,我总不能学她那样脱了鞋子,光着脚下去,便站在旁边看着。复生从污泥里找到钻进泥里的泥鳅,就用手扒出来放进带来的小筐里。我看着复生捉泥鳅,忽然瞥见泥里散落着许多大田螺,有的被人捡到了一边,一堆一堆的,这个好像也可以吃啊,于是我就问复生,“复生,怎么没人要田螺啊?”
复生看我指着的东西,有些惊讶道:“三好姐姐,这个可不能吃,里面全是……”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对我说,憋红了脸,最后只说了一句,“反正,这个不能吃的。”
我笑了笑,大概是复生不知道怎么吃吧,炒田螺应该很好吃的,也可以煮了。可能是怕挖泥鳅的时候,被田螺划伤了脚,有很多大田螺被人扔到了一边岸上,既然没人要,那就白便宜了我。复生在那捉泥鳅,我就在岸边捡田螺,忽然被泥水给泼了一身,我一回头就见小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来,在我旁边用爪子疯狂的刨坑,甩了我一身泥。
复生见到后,十分兴奋,大叫着,“小乖你太快了。”之后就一边给小乖鼓劲儿,一边在小乖扒出的污泥里,翻找着泥鳅。一人一狗的组合,配合的无比默契。
看着满身的泥水,我有些无奈的离远了这一人一狗,本来岸边就有很多田螺,不一会儿我就装满了一篮筐。等我喊复生回家的时候,他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却没见到小乖,他看了看自己的小筐子,“这点根本就不够。”
“没事儿,够你吃了。”我安慰他道,“可我是用来卖钱的。”复生难得的与我顶了一句嘴,一路上回家的时候,他都显得闷闷不乐。我悄悄在他耳边说道,田螺也可以卖,随着我不断的解释,他将信将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三好姐姐,你是说真的。”我点了点头,“河边还有好多,我现在就去多捡点。”我赶忙拦住了他,“现在要回家了,不急的。做这个,要用很多佐料,有些只有药铺里有,现在不急的。今天先把他们放进水里吐着泥,明天我买了佐料来,就可以做了。”
我叫着复生回家,扭头去找小乖,它身上还有伤,如果跳进水里,可就糟了,小乖忽然从一片草丛里钻了出来,然后对着我们呜呜叫着,然后又跑远,还时不时的回头看我们跟上去了没有,见到我们跟上去了,就又跑了,我和复生跟了上去,然后就跟着小乖找到了一窝鸟蛋,个头儿还不小呢,足足有五六个。连我都不得不赞叹道,“小乖真棒。”
今天也算是收获颇丰,提着东西,我们两人并一狗就回去了。只是刚刚走到半路上,就忽然变了天,天空一下子阴云密布,忽然就暗了下来,前两天不是刚下过雨,怎么就又要下了,我忽然想起之前嫂子说过的话,前年大旱,都说久旱必涝,而且不知听谁说起过,好像高河寨刚被淹过,今年不会真的就要大涝了吧,真够令人担心的。
未免被水淋了,我和复生只好狂奔猛跑。幸运的是,到了家才又下起了雨,莺歌还说,担心我们被淋了,顶着箩筐要去接我们。还好莺歌能干,已经把鸡仔收进了屋里,闲着没事,我就把捡来的螺丝放在了盆里,正忙着呢,一个披了蓑衣的虎头虎脑的小子就跑进了家里,这是我第一次见张婶的儿子,虎子,他到了家没来得及喝口水,递了一句话就又走了,“三好姐,我娘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这下雨了,一定要把田里的水排净了,否则大雨困在地里出不去会把刚种下的种子都给泡烂了,那就白费功夫了,也要重新种了。”他说完了就走,他也要赶回家去帮忙。
“啊?”我忽然才想起,好像刚种下的种子,幸亏种的不多,否则这下子就真的全白费了,管庄叔跟我说过,泡水的种子不发芽的,我真是的,还好张婶让虎子来告诉我了。可是,家里也没个雨伞,蓑衣什么的,又忘记买了。
我让莺歌带着复生在家里,自己拿了铁锹就往大雨里跑,莺歌要去,被我拦下了,不知为何一人跑向大雨里的时候,我的内心竟然有种释然,当在田间被大雨一边又一边的洗刷着身子的时候,我心情忽然明朗了,之前因为仙子的事积压在心口的郁气也消散了,好在我家的田地因着离着道观,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我看四下无人,仿佛茫茫天地间只我一人,鞋子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便索性脱了鞋袜,扁了裤腿,在田里自由的奔跑,时而抬头看着满天落雨砸在脸上,时而在田里踩出一个个脚印。
我只顾在田里撒欢着跑着,却不知这疯一般的举动全落在了两人眼里。
妙音看了看一旁立着的李璎珞,现在道号静心,又顺着她的眼睛看了看远处田里冒着大雨来回奔袭的陈三好,这……雨势越来越大,也不知公主是个什么意思,出来了,便又立在一旁,一动不动,便询问道:“仙子,这雨伞还去不去送了?”
“真像是一只鸟儿,在大雨里飞翔的鸟,又像是一只鱼,遨游天地间。”李璎珞不对题的说了一句,又喃喃道,“如生双翅,仿似有尾,真真令人艳羡。”
“啊?仙子是什么意思?”妙音的迟疑的问道,同时眼里说不出的担忧,仙子不会也想要学陈三好那般疯了一般吧。
李璎珞对妙音道,“你去三好家里,送了伞便回来吧。”妙音迟疑道,“那仙子你呢?”
“我去看了道观后的芍药,就回。”
妙音还未走远,李璎珞又道,“对了,我药房里还有几包驱寒汤药,你一并带去吧。她这样说不定就要受凉了。”又不知想起了什么,李璎珞低了眼眉,随后又道,“还是算了。”妙音见李璎珞没了吩咐,这才拿了伞走了,公主好似变得犹豫了些,听那音源小道姑说了一句,陈三好家里没伞,便又急着来送伞,出了道观却又迟疑不决。
也不知道李小姐拿到了后山的契没有,早日了结了这事,那陈三好也就没了由头天天跑来这里了吧。这人可真是不可言喻,竟然冒雨疯跑,但愿公主可不要学她,若是着凉那可就麻烦了。
这一块农田看起来不大,可挖起排水沟才知道,竟然这么大,雨水不停的冲刷,刚挖好的排水沟可能就被泥水给阻断了,要不停的检查着那里断了,再加上雨水掺和着田泥,铁锹根本就挖不动,不到一会儿我就累得没劲儿了,眼睛也看不清了,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雾蒙蒙的,猛一抬头,看到一个人影儿站在路旁,就那么静静的立着……
这背影多像是那个时候,漫天飞舞的杨毛下,转身离去的人儿……
我突然扔掉了铁锹,撒丫子就跑了过去,等到我跑到那人面前的时候,她忽然把伞打在了我的头顶,见那雨珠疯一般的跳到她的披风上,我心急如焚,赶紧握了她的手,把雨伞推了过去,她却一声不响,将我拉进了伞下,用披风罩了我。
“三好,跟我回吧。”
我跟仙子回了道观,被带到了她的屋子,我躲在被子里,羞答答的把湿漉漉的衣服从被子里递了出去,想到刚才与仙子同打一伞,我的衣服又湿透了,黏糊糊的沾在身上,什么都藏不住了,仙子用宽大的披风罩着我,我与她在披风下的身子紧紧的贴在一起……
好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