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美人淬了毒的眼神注视下,张婆子和莺儿提着三个食盒淡定地走进屋。
两个食盒是今早大厨房送到杨芸儿院子里的,张婆子接到后按约定去寻莺儿。另一个贴着日期封签的,是昨日存下的证据。莺儿按照与杨芸儿商定的计划,带着张婆子一并来王美人院子与杨芸儿汇合。
三个食盒齐齐打开,一股霉馊之味四溢而出,连王美人也捂住了鼻子。今日大厨房送的比昨天的更糟。
杨芸儿心下叹息,大厨房这么个作死的节奏,自己让莺儿准备好的对账本看来都不用拿出来了。
果然,李泓暄当即大怒,拍案而起,直叫着让厨房管事立马滚过来!
王美人毕竟年轻,沉不住气。当下扑通一声跪倒,再也顾不得形象,开始胡乱为她娘求情。王美人那惊为天人的哭功就此破了,憋了很久的鼻涕,也终于见了光。
其实到目前为止,明面上只涉及大厨房,王嬷嬷根本没有被牵涉进来。但王美人太过心急,导致自乱阵脚。
她哭得虽不美,却难得真情实意,这下又把李泓暄心软的毛病勾回来了。
小王爷的声音当即软了下去:“你娘管着那么多事,一时有疏忽是难免的,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必定不让你娘蒙冤。”
究竟谁冤屈?杨芸儿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无奈地看着李泓暄,眼神里写满可惜。那神情仿佛是一名老师眼睁睁看着学生在台上答错了题。于是,老师决定下场再教一教学生。
杨芸儿起身走到王美人跟前,掏出帕子替王美人拭泪,这简单的动作把王美人吓了一跳。王美人本就对杨芸儿存着敌意,身子立马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杨芸儿顺势扶住王美人的手,并巧妙借王美人躲闪之机,用自己身体挡在了王美人和李泓暄之间,进行物理隔断。
然后,杨芸儿语调诚恳地说:“王妹妹呀,我明面上好歹也是王府侧妃,侧妃被克扣至此,王府的脸面往哪搁,这件事做得确实过了,王爷势必要查清楚的。”
王美人不安地侧了侧身子,试图回到李泓暄视线内,但杨芸儿也跟着侧了侧身。王美人无奈,索性站起来。杨芸儿见状,也懒得与她拉锯,索性扶她直接坐在李泓暄身边,然后自己坐到他俩对面。
杨芸儿突然大度的举动,反让王美人一时没了方向。她惴惴不安地看向李泓暄。
而此刻坐在她俩对面的杨芸儿神态自若,她要的就是这样面对面对等谈判的机会。
迎着男人审视的目光,杨芸儿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和王美人的宠辱之争在整个王府名声面前算不得什么。王府发生这样的事,须得王爷做主。现在王爷尚未问询,王美人你便急着求情,这样不但于事无补,还会干扰王爷的判断。”
随后杨芸儿盯着王美人的眼睛,说了一句诛心的话:“现在没有任何人说是你娘在背后指使了大厨房,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王美人当下噎住,愤恨地咬着牙。
朝露,晚霞眼睁睁看着自家美人吃亏,脸上精致的妆容已毁,一时间颜色纷飞。两个丫鬟心下着急,但又不敢插嘴,只双双焦虑地拧着帕子。
杨芸儿并不关心这些,继续借着对王美人输出,敲打李泓暄:
“王爷将来是顶天立地之人,并不只是你我温柔乡中的情郎。所以,王妹妹呀,请你把眼光放长远,不要只看着你院子里的一亩三分地,王爷好才是真的好,甚至能让更多人都好。你若只是想与我争宠,我便让着你,事实上,我也无意与你争。”
杨芸儿转脸看向李泓暄:“一时被府内刁奴蒙蔽这并不打紧,翻开史,大大小小欺瞒主子的事多了去,只有见多了,处理妥当了,下次便能一眼识破,那些小人便再也不敢欺瞒您了。今日我一个小小侧妃被克扣些,并不打紧,只望来日,王爷耳聪目明,不再被蒙蔽,不然将来出了更大的纰漏,受累的可不只是我院子的那十几个人。”
杨芸儿这话说的诚恳又在理,李泓暄恍惚间只觉得内院又多了一个女太傅,整个人都不好了。
此刻,王美人一直在边上啼哭,音调时高时低,杀伤力不大,干扰性极强。
李泓暄和杨芸儿同时回头看向王美人因啼哭而色彩斑斓的脸,两人难得有了共识——这女人太聒噪了。
李泓暄到底不忍出手,于是杨芸儿决定把这个眼泪制造机先解决了,于是她对朝露和晚霞和蔼地说:“快把你们美人扶到屋里去休息一下吧。这脸上妆都花成什么样了!赶紧伺候美人梳洗。”
她还不忘好心地对着王美人补了一句:“你别急,此事可能与你娘有关,不如先回避着歇息一下,等王爷问清楚了,你再求情不迟。王爷您说呢?”
见杨芸儿发问,李泓暄有种女太傅问功课的错觉,机械地点了点头。
王美人顿时泄了气,可又不敢继续发作,只得由丫鬟扶去里屋梳洗。
就这样,走雌竞路线的王美人被对手从她自己的地盘里赶到一边,屋内成了杨芸儿和李泓暄的主场。首轮完胜。
沉默了一会,李泓暄沉声道:“去把大厨房管事叫来。”
不等传话的婆子出门,外面便有人通报,厨房的柳婶子来了。
被赶到里屋梳洗的王美人呼吸一滞,方惊觉是自己之前安排柳家的此时来告状!这正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此时李泓暄已对自己不满,暂时只能忍着。
她一面安排小丫鬟从暖阁后门出院子给自己娘报信,一面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求神佛保佑,柳家的不能说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