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情贾琦料中了。
战争是最容易让人堕落成恶魔的人祸,就是再仁慈善良的女性,遭遇战争的创伤之后也有可能变成心硬如铁的复仇的恶魔。
那些蒙古人一路烧杀抢掠直逼京师,从大同到京师的这一路上,只要是挡在他们面前的城市、乡村,都成了他们的狩猎场,这些地方的人,就成了他们的猎物。
在他们疯狂而又肆意的笑声中,男人被他们杀死,婴儿们被挑在长矛的尖头招摇过市,老人们被吊死在树上,或者连屋子一起被活生生地烧死,女人们则成了他们的战利品。在这个过程中,只要是有人敢反抗,他们就会把人捆住双手拖在马后,他们在骑在马上策马奔驰,而被拖在马后的人,往往会被活生生地拖死,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回来,只剩下沿途一地的血沫。
蒙古人得意洋洋的笑声,成了汉家百姓的噩梦,也激起了女人们内心深处的仇恨。
因为这些刽子手,她们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兄弟,也失去了孩子。
她们孤苦无依,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呢?
经过蒙古人的铁蹄之后,有的女人失去了最后的胆气,也有的女人成了一心复仇的恶魔。她们心中已经没有未来,只想拖着敌人去死。
她们将新鲜的人痘痘痂带入了蒙古人的营帐,然后大规模的天花在蒙古人中间爆发开来。
不止蒙古人对天花全无抵抗力,就连女直也是。
大规模的天花让蒙古人和女直乱了手脚,就是他们将俘虏来的全部的女人都杀掉,他们也无法制止天花的蔓延。
蒙古和女直的人口并不多,能够凑齐二十万大军,已经是蒙古和女直倾巢出动的,而现在,他们的大军都感染了天花!
虽然有小部分及时脱逃,可留在了中原的蒙古和女直人依旧超过了十五万,而这些人,毫无疑问,能够死在天花之中的,绝对是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则遭遇到了汉人的反扑。
女直还算好些,因为他们的女人和孩子不少都在后方,可蒙古人都是一个部族一个部族一起行动的,就连女人和孩子都会上战场。因此,当他们因为天花肆虐而身体虚弱动弹不得的时候,他们就成了汉人的锄头和菜刀下的亡魂,甚至因为女人和孩子都一起死在了中原,目测五十年之内草原上将难以恢复元气。
失去家人的汉家女子会变成复仇的黑寡妇,这件事情,贾琦预料到了。蒙古人将感染了天花的尸首抛进了京师,这件事情,贾琦应该预料到的却没有及时想到。
不,不应该说他没有及时想到,而是他刻意忽略了。
也就是说,在蒙古人和女直从华北平原上消失之后,京师也别天花肆虐了。
这是贾琦本该预料到的,他却没有预料到。
最后一件,则是贾琦一直在防备,最后还是成了真的:
伴随着太上皇和皇帝先后倒下,中原终于失控了。京师的那道让各路军伍进京勤王的诏令成了军阀割据的导火索,而以甄家为首的金陵军阀并没有再第一时间北上勤王,而是选择了南下,包围沪州府。
他们想要活捉贾琦。
而西洋人则趁虚而入,格兰杰等人就冲到贾琦的面前,表示他们愿意提供帮助,并且这样对贾琦道:“尊贵的大人,请宽恕我们冒犯,这座城市以及不安全了。我们建议您跟我们一起走,我们的船很快……”
这些西洋人十分诚恳地邀请贾琦跟他们同行,可贾琦的脑海里面想到的,却是被绑架勒索最后被残忍杀害的印加王。
可惜,这些西洋人的大本营不在这附近,贾琦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对这些西洋人做什么。
贾琦道:“我的朋友们,我很感激你们的好意,但是,很遗憾,我不能走。”
“大人……”
“请听我说,我的朋友,我的国家会发生动乱,那是因为可怕的病魔袭击了我的国家。这种疾病就跟你们西方的黑死病一样,爆发起来极快,而且无药可医。这是一种死亡率非常高的疾病,几乎每二十年就要肆虐一次。更糟糕的是,这一次,病魔袭击的是我国的首都。我的朋友,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们快走吧。如果你们再不走,你们很可能成为病魔的猎物。”
听说是跟黑死病相当的病魔,这些西洋人都呆住了,好几个都忍不住在胸口画起了十字。
其中一个叫做约克姆的船长如此表示:“如果是这样,大人,您就更加不能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了。”
贾琦摇了摇头,道:“这种病症,小孩子更有可能熬过去,而且生过一次之后就不会再生第二次。我很幸运,小的时候曾经感染过一次,也只在身上留下了一个疤痕。但是,我知道,你们西方是没有这种疾病的。快走吧,如果你们现在不走,你们很可能就走不了了。”
这几个西洋人立刻惊慌起来。
他们几个交头接耳,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眼前这个,可是东方的高官,还是个大富豪,如果把这个人骗到手,他们就发财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卫士急匆匆地赶来:“报,大人,对面还是闹天花了。”
“什么?沪州府呢?沪州府怎么样了?”
那卫士道:“大人请放心,您之前让我们按照坊街给百姓们派药,就连婴儿都没有放过,虽然有百十个人时候发了两天烧,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感染天花的迹象。”
约克姆立刻高声道:“大人,您不是说,这个疾病无药可医吗?”
贾琦道:“是的,一旦感染就无药可医,但是却可以提早预防。现在我要去城头了,请问你们是留在这里,还是回你们的会馆?”
这些西洋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在郎世宁的劝说下离开了。
等这些人一走,郎世宁就忍不住开口了:“大人,请问,这对面的天花是您的手笔吗?”
“神甫似乎已经有了猜测?”
郎世宁高举着双手,道:“哦,我仁慈的天主,我来到东方已经这么多年了,天花的威力我也十分清楚,可是我从来就不知道,天花也能够成为武器。”
贾琦道:“神甫,只要我愿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能够成为武器。大魏有句话,您应该听说过,药毒不分家。”
“您承认了?”
郎世宁愕然。
贾琦道:“只是偶然。我顺便再告诉您一声,在我手下的产业里为我工作的人,大多都不怕天花,至于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郎世宁灵光一闪,道:“是那个香薰球!”
郎世宁想起来,前段日子,贾琦派出的人手,以给百姓义诊为名,强制百姓去附近的医馆检查身体,而当时,就有人拿着一个铜制的香薰球,将其中的粉末喷入这些百姓,包括婴儿的口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