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塔顶时,苦明正拿了一把小火钳往泥炉里夹松毛,虽看不见火焰,但缕缕青烟茶香从带着小孔的顶盖上袅了出来,朦胧的雾气衬得他也慈眉善目起来。
老僧背靠着一扇古朴的大门,色泽与青铜相仿,但又不像青铜那么冷,门上各钉着两个朱环,甚是庄严。见他们来了也不惊讶,抚掌笑道:“二位来的正是时候,茶刚刚煮好。”
“谁要喝你的茶,”邀月冷哼一声,“你那幻境业已被我们破了,还有何招?”
“不过是想请二位喝茶,又不是要拦你们。秘境就在我身后,你们进去便是。”苦明叹了口气,旋即话锋一转透出抹杀气,“不过老衲丑话说在前头,进去之后你若是存了歹心害我徒儿,就叫你魂飞魄散。”
她还没说话,江弥倒是慌了神:“师父,邀月不是坏人!”
“是不是坏人,为师自有判断。行了,快去快回,为师还等着传你功法呢。”
少女冷冷睨了他一眼,把江弥扯了过来:“我们走。”
二人各持两个朱环,朝外一拉。大门应势而开,轰然作响,陡然吹出一股怪风来。仿佛惊起了沉寂的岁月,唤醒了无数沉睡的灵魂,在周围唳声呼喝,震**着她的耳膜。风势猛烈有地动山摇之势,吹得他们踉踉跄跄站立不稳,只能贴着门挪了进去。四壁厚重的墙体仿佛也在抖动,她恍惚间产生了一丝恐惧,眼前出现了天倾地陷的幻景。
而后那风突然停了,她终于有机会看清内里光景——是一个不甚宽敞的起居室。这起居室中一尘不染,家具光洁如新,但却有四具骷髅歪歪斜斜地散在角落。似乎是不同年代进入这秘境之中的人,有两具干得发白,表面布满裂纹,已经有风化的趋势。另两具似乎年代近一些,从它们的口洞和眼窝中,长出几株活生生的绿色植物。那青翠欲滴,与周围的死亡形成鲜明对比,其中一株植物的顶部,还开着一朵娇艳的小花。
绕过屏风向里走,迎面悬挂着一顶帐帷曳地的红罗帐,圆圆的顶圈,褶叠拖垂的蛟绡纱,仿佛随时会迎风飘**,被明亮的烛光一映散出薄薄的光晕。红罗帐外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大开的方匣子,左缀一片星,右缀一弯月,两者之间,又缀了一枝淡黄如意。
匣子中,放的正是那本天星经。
邀月抢先几步拿起那泛黄的经翻看起来,越看眉头越是皱紧,翻到最后直接将这一摔,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上的心法,师父早就教过她!
现在想来她修炼速度远超常人,不正是拜这本天星经所赐?!那老头总说什么她是星官降世,看来他自己也是仙人,否则为何能如此完整的将这本天星经传给她?
此行艰险,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弥本不敢上前打扰,但看她表情古怪,忍不住关心:“邀月,怎么了?”
少女长叹一口气,走过来将那本拍在他胸口:“没事,你慢慢看,我先出去了。”
可转过屏风才发现秘境之门不见了,原本是门的位置变成了一堵白墙,写着八个猩红大字——
生人皆会,生门方开。
她心里咯噔一声,又看向那四具枯骨,终于意识到这秘境的险恶之处。
“门呢?”男人一脸错愕地看着这面墙,不信邪上去推了几下还是徒劳,“这字是什么意思?”
邀月抱臂而立,神色微妙:“秘境之中所有活着的人都学会天星经,那扇门才会重新显现。这天星经,我本就是会的。”
“那我现在开始学!”
她伸出手指凌空点着那几具骷髅缓缓道:“天星经若真那么好学,你猜这些武学奇才为什么会死?”
“被、被这里的机关杀了?”
“这秘境里没有机关,他们的修为也不至于饿死,应是被同伴所杀。毕竟,谁不想独享这本绝世宝典呢?”
在江弥惊骇的目光中,她一边眉毛微妙的挑起,娇艳的脸上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
“学会的人,杀掉不会的人,不就出去了?”
满室寂静,只剩二人的呼吸声。
江弥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声问:
“那邀月……会杀我吗?”
——她等的就是这个问题。
“会啊。”少女毫不犹豫地答道,“虽然我打不过那老秃驴,但我可以等他圆寂之后再出去。”见他的脸色霎时间苍白如纸,愈发起了逗弄的心思,“不过,我现在法力尚未恢复,得过会儿才能杀你。”
她刚刚已经冲破了苦明施加的封印,若他真起了杀心,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男人站在那里,一颗心沉入深渊,冷俊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随后摇了摇头。
“不劳烦你动手,我自己来就是。只求……只求……”
她脸上的玩味之色渐收,眸色沉沉:“只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