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在乎的是李长煊对自己的威胁,但身在牢中,不得宫中消息,唯一获取消息的途径就是李长乐,但沈岸知道李长乐这个女人心思玲珑,对她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沈岸我想跟你做个交易,你想要这东魏的江山,而我所求不错,我只想要穆川活着。”她吸了下鼻子,带了些哭腔,原本这个时候不能露怯,但只要一想到红蓼传来的消息,她就恨不能抓住沈岸,用一切手段逼他交出解药。
“李长煊对苏觅不一般,现在苏觅腹中还怀有他的骨肉,以苏觅之命,要挟他,你便有了机会。”
“但前提是,你要把穆川的解药交出来。”
要谁也不敢轻易相信这番话,李长煊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江山?李长乐对穆川之情真有如此之重?
沈岸原本还想再拖一拖,长乐突然抓住铁杆,表情有些失控,“没有时间了,如果穆川死了,你也不会活着从这里离开。”
因为到了那一步,她会让苏觅好好跟李长煊在一起,不管从前如何,李长煊在北齐长大,将来成为东魏的新皇,也不会为难北齐,两国能和平相处。
这些沈岸也想到了,他在牢中来回踱步,长乐一步不肯离开,就要沈岸在今天给出答案,这也是给沈岸的最后一次机会。过了很久很久,沈岸抬起头,缓缓开口,“穆川身上的毒是奇异药,虽然毒性猛烈,但解药却很简单。”
长乐连忙问道,“何为解药?”
“以毒攻毒,毒蝎的血加上三叶草,两者合二为一,制成药丸即可。”
长乐心下一沉,盯着沈岸,“你此话当真?”
如果穆川有事,她绝对不会放弃沈岸,沈岸却是摊开双手,将手中的铁铐撩起给长乐看,“我现在都这样了,只能赌一把了,还能生出什么害人的心思?”
“你如果不信我,解药制成之后,你们那位红蓼先生不是神医吗,他总能判断是不是真的。”
得到答复的长乐没有半刻停留,立马就要离开,转身的刹那,沈岸叫住长乐,“还望公主言出必行。”
长乐只回了句,“只要你没有骗我,答应你的事,我也不会食言。”
长乐再次回到丞相府时,情景已经与离去时大不相同,府内下人在开始准备丧事用的白幡,推门而入,入目皆是十分沉重的东西。
下人们也是一愣,他们对这位北齐夫人不太了解,但之前不是听说这位公主已经回了北齐吗,怎么现下又突然回来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一个丫头见了长乐,小心翼翼走上前,欠了欠身子,“夫,夫人……您……”
长乐不敢问,府中开始筹办丧事,是不是穆川已经……
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公主殿下?”
是红蓼,长乐宛如看见救星一般,连忙上前,“我知道解毒的药了,是毒蝎血加上三叶草……”
没听长乐将话说完,红蓼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你来晚了。”
什么?!
长乐后退两步,泪水瞬间落了下来,终究是晚了吗?
他终究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等到自己,她还有那么多的话想说,前世的,今生的,她还没有问清楚华山清居阁的那个小门童后来过得好不好;还没问清楚前世自己从皇城跳下之后,他是怎样度过余生;她甚至没有好好听他给自己说一声对不起。
就这样走了吗?
两世的纠缠,都结束了吗?
痛苦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她捂住胸口,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视线也被泪水打湿而模糊,这是她第二次听闻穆川的死讯,一次是华山之下,她亲眼见他入灵堂,第二次是现在。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你做过的孽,通通都会将这最后的痛楚加注在自己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行动这样慢,为什么自己不能早些知道事情的真相。为什么自己是最后认出他的人?她口口声声说爱,原来她的爱也不过如此啊。
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她坚持着没有倒下,红蓼见长乐神色惨白,面容痛苦,关心道,“你没事吧?”
长乐刚想回答,胸腔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根本不受控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然后身体也失去了力量,瘫倒在地,如同一个木偶一般。
红蓼被吓倒了,“公,公主?!”
红蓼连忙将长乐扶了起来,长乐抬着无力的眼睛,“带……带我见见他……”说完双手无力垂落在地上,双眼合上,已然是昏迷过去了。
这个时候宋林慌慌张张跑了出来,看见回来的长乐吐血倒在地上,一旁的红蓼十分懊恼的模样,他搞不清是什么状况,“这是怎么了?”
刚救回来一个,不会另一个又出事吧?
红蓼扶额,带着后悔的语气,“方才我骗公主,说公子没能等到她回来。”
原来只是为穆川抱不平,小小捉弄了一下长乐,没想到直接把人给吓昏过去了。
他
探了下长乐的额头,烫得惊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普通的气急攻心,连忙让宋林过来帮忙,又将飞遥和绿筠招来,快速将长乐送进卧房。
沉重,无力的沉重感。
她宁愿在这一片黑暗里,也不想睁开眼睛去面对现实,可是耳畔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很轻很远,她想用力抓住,却只是徒劳。
不知是过了多少个日夜,她终于从黑暗的废墟中爬了出来,睁开眼睛,刺目的阳光将房间里照得十分亮堂,沉默了片刻,才意识到这里依旧是东魏,而非北齐,她动了动手臂,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也是一瞬间,那些记忆扑面而来。
皇兄、北齐、东魏、还有穆川……
昏倒前,红蓼的话犹在耳畔回响,她猛然想起自己要去见穆川最后一面的,她睡了多久,还来得及吗?
她不敢去想,如果可以,她真想永远睡在那片永无止境的黑暗里。
耳边突然传来细碎的削木雕刻声,其中还夹杂着翻着,隐约还闻到一阵墨香,长乐翻身下床,光着脚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