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子咕”是连云港一带的人对癞蛤蟆的民俗叫法,是外号制造机鸽子给他们杂志社的社长起的外号。
之所以起这个外号,是因为社长的头顶是个半秃,脑门到头当顶是没头的,油光锃亮,而脑袋周边是有头的。加上社长鼻头大大,脑袋尖尖,下巴又小,就像招财进宝的“三脚金蟾”一样滑稽,所以才起个外号叫“癞子咕”。这个外号一出炉便得到了职员们极高的推崇,甚至连主编都知道,被一致评选为二十一世纪全世界最贴切的外号。
鸽子反应也够快,立马说:“啊,这个创意好,就这么定了。”然后就往后猛的“倒车”,想趁机溜回他自己的座位。但是,他没得逞。
他装作惊讶地回头,看到社长正神情高傲地站在他身后,用一根手指不屑地抵住了他的椅背,挡住去路。
他立马油腔滑调地立正站直,打招呼:“社长好!”
“下个月的主题想好了吗?”“癞子咕”没有理鸽子,绕到默然前面,带有责问的语气说道。鸽子趁机溜了。
默然语无伦次地应道:“现在人复古心态重,分居两地的人群越来越多,经济不景气,生活节奏加快,工作压力大,孤独感增强……”
“说重点。”“癞子咕”不耐烦地说道。其实他是在装酷,最近刚从一部片子上学会了“说重点”这句话,感觉很酷,所以就常拿出来显摆。
他被社长一镇,脑袋一片空白,只好机械地把鸽子刚才说的话复述了出来:“重点是……我们可以推出一个民间灵异专栏,名字叫‘灵异日记’,或者叫‘寻灵异志’……”
“现在什么社会了?还有谁爱看民间灵异故事?要韩剧思维,要大片视野,要穿越,要玄幻,要职场,要女频,知道吗?……”他开始起飙来。其他人都低头竖耳,假装认真看稿,其实是在竖着耳朵听笑话。
默然头脑一片空白,就听到社长最后训道:“闲而好娱,知道吗?要多弄些搞笑一点的素材。”说完绝尘而去。
鸽子和其他同事都僵尸般熬过了这个过程。等社长消失后,听到大家几乎同时长吁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默然抬头,看到秋女骄傲的神情,正神气地盯着他看,举起右手,伸出食中二指作“耶”的手势,再把手挽向内旋转,屈回中指,只剩下食指,这手势叫做“独一无二”。看来,还是她了解社长的眼界,她所说的话与社长几乎一致。
再看鸽子,跟没事人一样。鸽子的名言很多,他说天下的老板都很小气,买个包子都要挑粘了别的包子上一块面皮的,鸽子说那叫“越有越抠”。他还说老板有三不骂,一不骂实力派,主编他们就是实力派;二不骂闹心派,鸽子就是闹心派;三不骂潜规则,这里秋女这一类年轻美貌的美女们肯定就是最有实力的。也因为社长意识到默然与秋女互有爱昧,嗅到了一丝丝酸味,所以平时批评默然的次数最多。坊间传闻,社长在录用秋女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看上了她的才华和爱心,而是看上了她的美貌和巨汹。他努力劝说她到出版社来上班,按他的话说:“优秀的女生一定要到优秀的单位去上班,因为在那里才能找到优秀的男生。”
“肖靖,你的采风提议社长已经同意了。”前台传来了秋女的声音。
“好嘞!”鸽子兴奋地对着默然举起双拳。其他人则射来了羡慕的眼光。
“哦,原来‘鸽子’叫肖靖,‘妖’就是自己暗恋的女孩——秋女,社长外号叫‘癞子咕’。默然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梦夕言自己对自己说。可是自己为什么又叫林夕言呢?为什么又是a公司的水手呢?
“啪”的一声巨响,把他吓得一个激灵,蓦地醒来。原来刚才又是一场梦。
他向旁边看,借着走廊里透进来的光,原来是同病室里的那位陪护的老先生正在为老伴盖被子,不小心把搪瓷茶缸碰掉地上。
他紧张地看着林夕言醒来,对他歉意地笑笑,小声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小心把缸子碰掉地上了,您看,把您给吵醒了。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他笑笑,说没什么。
其实他心里仍在疑惑刚才的梦,那会不会是自己大脑深层记忆呢?那肖靖、秋女和社长他们都是真实的吗?自己是那个叫默然的编辑吗?是不是自己真的有解离性迷游症,有两套独立的记忆呢?
一切都如此真实,他心说。
他想起,在他梦里,好像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她又是谁呢?
第二天醒来时,他看到临床的老爷爷又对自己歉意地笑着点头问打招呼。
他正在给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伴聊天,像哄小孩子一样给她讲故事,讲过去的生活往事,从两人刚开始认识,到媒人说媒,再到结婚,还有悄悄话,生儿育女,陈年往事……他有时哭,有时笑,有时气,有时骄傲。他也总是会反反复复地讲,仿佛每次都在讲很新鲜的事。他也会给她念念新闻,读读报,也会骂骂惹事的临国,笑笑他国当政的热闹。他说:“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挺好,他们上班忙,学习也忙,加班也忙,补课也忙,总之,忙就好,都挺好。一家人都挺好。小孙女拉丁舞已经考了三级了……你这样也挺好,很乖,又听话,也没有烦心事……我就担心自己也病了或老了不能动了该怎么办。谁来照顾你呢?实在不行就一起走呗……”
老爷爷估计七十多岁,每天都会讲几乎同样的话。这让林夕言自己也有触动。现在自己孤身一人,若是等到老了,连一个互相照顾与依靠的人都没有。
他这样想着,不免有些伤感。最后,自己猛的给自己鼓把劲,想一切重新开始。没想到,他用力过猛,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股子力气,在床上躺着起个身,因为用力过猛,一下子飞到空中,并且来了个前空翻一百八十度,后背碰到了天花板上,然后又重重地跌回床上。
林夕言把自己吓坏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紧张地看向四周,只有那个躺在床上的老年痴呆症的老奶奶看着自己。
她天天这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