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芝兰已经是第四次请求进入茅屋了。问了几次龙浩的下落,老人家不是答非所问,就是含糊其辞,郝芝兰这样好有耐心的性格都有些急了。1t;gt;
“唉,请不要见怪,不是老身不让你们进来,实在是老身长的丑陋,丑陋的你无法想象,我怕你见了我会长时间做噩梦的,老身一辈子不敢见人,只愿在这山中了此残生,不想让别人见了徒受惊吓。还好有善良的村民给老身送些粮食衣服,让我有机会得以造化,看尽这茫茫苍空,参透一点前世今生,冥想这世事沉浮。你们来了,实非巧合,既是机缘,老身就顺了这机缘,和你们见上一见罢了,只是你要有思想准备。”1t;gt;
沉默了一会儿,又窸窸窣窣一会儿。1t;gt;
“小伙子,陪着你妈妈进来吧!我就给你们说说你们想知道的事情。”1t;gt;
龙戈一跃而起,什么丑不丑的,死老太婆还死要面子,又不是嫁人见公婆。大哥龙浩的下落牵挂着龙戈的心,今天看这老太婆怎么说,要是胡说八道坑骗钱财,一定让她知道我的厉害。1t;gt;
龙戈向前,缓缓推来轻巧的门。光线随着门的开启进入屋内,屋里的东西清晰起来,所有家具都是竹子做的,竹桌子、竹椅子、竹篮、竹床,可能时日久了,山中湿度大,竹制品都长霉黑了。龙戈目光看过去,一个老太婆端坐在竹桌子后的竹躺椅上,头上裹着蓝布条纹头巾,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且眼睛也是闭着,眼眶周围皱纹密布,皱纹以两个眼眶为中心,就像一条条黑色瘆人的铁壳虫争先恐后拥挤着要爬进眼眶里去。1t;gt;
“老人家,打扰你了,请你告诉我,我的儿子究竟身在何处吧,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回家,求求你老人家了!”1t;gt;
郝芝兰进得门来,虽有思想准备,还是被那些瘆人的皱纹吓了一跳,但一心记着今天此行的目的,想起大儿龙浩,心念一起,眼泪就不由哗哗而下,面对着老人家,不由跪倒在地。龙戈见母亲流泪,也是心痛心酸,但见母亲给老太婆跪下,心中非常不快,伸手就想把母亲拉起来。郝芝兰手臂一甩泣声道:“戈儿,你也跪下,如果你希望你哥哥回来,如果你希望知道你哥哥在哪儿,你就和妈妈一起跪下求求老人家。”1t;gt;
没办法了,没办法了,不跪不行了,龙戈不情愿地先是单膝跪下,又把另一条腿放下,双膝跪对着老太婆,扭过头,搂着泣不成声的母亲,想起哥哥,也是泪落无声。死老太婆,今天给你跪下容易,你要是说不出哥哥在哪儿,我非得烧了你这破茅屋才能解气。1t;gt;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小伙子,扶着你妈妈起来,你们这样跪着,老身承受不起。这位妹子,你快起来,有些事情是着急不来的,你把儿子的生辰八字报来。”1t;gt;
郝芝兰报出了龙浩的生辰八字,老太婆伸出一只枯枝般的手,比枯枝还干瘪的黑黝黝的手,手上的青筋就如一条条蚯蚓。老太婆单手五个指头曲直摆弄,可能五个指头不够用,又伸出另一只手来。哼,故弄虚玄!我看你能搞出什么花招!龙戈心中窃笑,对母亲要来问卜,龙戈是不以为然的,封建迷信,哄鬼骗人而已,但母亲要来,龙戈就必须支持,反正也无伤大雅。突然,老太婆停了下来,嘴中重重地啊了一声,原来一直迷离的眼睛突然大睁,天啊,几乎是两个深陷的黑洞,没有水分的眼睛,眼珠也是枯干如黄豆。1t;gt;
郝芝兰等待判决般望着老太婆,对老太婆可怖的眼睛已经视而不见了。1t;gt;
“你们回去吧,这事情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不能说。”老太婆像是从梦幻般的沉吟中突然惊醒一般,站立了起来,一把扯掉了包裹着的蓝色头巾,气喘吁吁,脸上一点肉也没有,整张脸就是一张枯槁深陷的邹巴巴的皮,耳朵干枯如树叶,二个耳垂却丰盈通红,下巴居然还垂着一个兵乓球大小丰满的肉瘤。老太婆无牙的嘴急促地蠕动吐气,佝偻的身体急剧起伏,好一阵子才慢慢平息下来。1t;gt;
这丑陋的模样让龙戈一阵恶心,装什么装啊,但看老太婆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很难受,脸上汗珠尤在,不像是装出来的。1t;gt;
“老太婆,你没事吧?别搞这个样子吓人啊,你要是这样死了,我们对谁都说不清了。”龙戈不知道自己是关切还是厌恶,本来就对占卜这类离谱的事情很是不屑,只想陪母亲完了心愿,及早回家。1t;gt;
“就是一个老巫婆。”龙戈已经不耐烦,口中就有些不敬了。1t;gt;
“臭小子!你对老身不敬本无所谓,但愿你这心躁气浮,玩世不恭的态度不是出于你的本源,或者不知道要误下多少正事!撇去浮尘,还自己一个菩提吧。”老太婆突然就神色凛凛,继而颔一声叹息。1t;gt;
龙戈听老太婆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老人家,丑是太丑了些,谈吐却很是不凡,绝非一般人可比。1t;gt;
郝芝兰被老人的长相吓的不清,所谓异能异相,似乎不平凡的人也会有些不平凡的相貌,相貌奇异的人也会有些奇异的能力。这老人说话出一般人的思维,今天这一趟可能就真的来对了,只怕龙戈这么一来会坏事。1t;gt;
“戈儿,一边去,不许乱说话,我想听老人家说!”郝芝兰声音有些严厉了。龙戈向着老太婆双掌一拜,咧嘴一笑,也算是道歉了,退到一边。1t;gt;
“小伙子,老身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们一路辛苦而来,为妈妈开路,为妈妈吸蛭,你对妈妈孝顺有加,如此做儿子的,在现在这个社会确实也很难得了。只是有些东西,眼见为实,你眼不见也是实在地存在着,任何东西的存在都有可能,先不要以狭隘的眼光看待事物的存在。呵呵,小伙子,你遇到的奇怪的难道事情还少吗?不用我一一说出来吧?”1t;gt;
龙戈的眼睛慢慢睁圆,嘴巴也慢慢张开,吃惊不小,这几天自己觉得过的真是稀里糊涂,而深居于此的一位老妪却清清楚楚。看来这老人家确实如神不虚,刚才自己真的太无礼无知了,今天真的可以听到哥哥的消息。1t;gt;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是对老身这样的人说的,泄露天机的后果很严重,老身为求自保本是不能告诉你们的。但是,但是,我存在到现在的意义难道就是在于此吗?除了小村里的善良的猎户,没有人来找过我占卜,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刚才我也清楚了,我总算明白,老身我虽天眼顿开,也是不能独立于天地之外了。罢了,罢了,我们也算是有缘分,就把我知道的一点告诉你们吧。”1t;gt;
龙戈已经汗水淋淋,这老婆婆确是异人,自己刚才太过无礼了。1t;gt;
老太婆神情黯然而凝重,顿了一顿,接着说了下去。1t;gt;
“刚才老身神游昏蒙,一路搜寻你儿子这生辰八字显示的轨迹,很是奇怪,在三年前8月15日,你儿子突然在天地正阳中已经消失,而这生命显示的能量却依然存在,甚至比之之前更为旺盛,说明他还活着,身却不在这方天地,可是我断无继续寻查的机会,老身欲强力而为,却差点就回不来了。我辗转冥世域界,果然在那儿没有他的痕迹。时间有快慢甚至遗忘,空间有距离甚至断裂,世界比我们想象的错综复杂,险象环生,以我的能力,只能知晓这些天地之间的事情。你的儿子还活着,但不是在这个时间和空间里,如何回来要看他的造化了。不过你们可以放心,他应该过的还好,就是和你们思念他一样思念着你们。”1t;gt;
老太婆抬起她那双无神却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龙戈,可能是说的累了,片刻才又说道。1t;gt;
“小伙子,你有异秉浩荡,心地仁宽,可经大事,但不要拒绝属于你的机缘,永远都要有求进的精神,你人生分叉的路太多了,但大道通天,摒弃杂念,方能飞龙在天。你需自己把握,这世界只有博来的机缘,一切靠你自己,你兄弟的命运,也许有你才有转机。”1t;gt;
“小伙子,把这条狗带着,它终于找到它的主人了,你要善待于它。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不要留下你们的任何东西,身外之物肮脏不堪,老身不喜。老身太累了,要休息了,你们回吧。”1t;gt;
老太婆看上去很疲惫,慢慢地又裹上头巾,坐回竹椅,半躺在椅子上,合上双眼,不再言语。1t;gt;
郝芝兰没有说话,想把早就准备好的1元钱拿出来,但最终没有拿出来,跪下身子,对着椅子缓缓拜了三拜,起身向外走去。1t;gt;
龙戈见母亲神情似乎有些恍惚,心下担心,对着老人一低头,也拜了一下,赶紧跟出门外,回身正待关门,黑闪电却跑进了茅屋,在老人的跟前趴下身子,尾巴晃动,喉咙中滚过一声低沉的呼唤。老人也不睁眼,只是轻轻抬起手,挥了三挥,黑闪电呜咽数声,起身垂尾而出,神色哀伤。1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