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开玳瑁,缛设芙蓉,数十盏青铜连枝灯将暄晖殿照耀如同白昼。各处妃嫔姬妾陆续入座,一个个极尽妍媚,花枝招展。
被禁足的应颜也在丫鬟的陪伴下入席,多日不见,她清瘦许多,但那一双眼睛依旧光芒流转,神采熠熠。见我望着她,应颜一笑,举起酒杯一干而净,眼神坦荡,形无丝毫芥蒂或怨憎。
虽然有梅园挥刀一事,但我并不怨恨于她,反而十分喜欢她飒爽磊落的性格,当下微微一笑,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前嫌尽弃。
“两位妹妹好兴致,尚未开筵便举杯相庆了。”坐在我左手侧的章素元笑道。
“除夕之夜,欢聚一堂,自然值得举杯。”赵楚楚温声道,今夜她穿着一袭鹅黄上裳,湖绿襦裙,面若春桃,身若细柳,“既然她们已饮过,不若妹妹陪姐姐饮一杯吧。”
章素元抬眸一笑,赤金红宝流苏簪在灯下明灿生辉,与赵楚楚隔席相敬,对饮一杯。
我垂下眼睫,少了安美人,今日这筵席当真是一派祥和。
不过一会儿,李恪和贺兰柔相继入席。寒暄过,众人举杯共饮,便有数十个长裙广袖的舞姬飘进殿中,和着笙箫琴瑟盈盈起舞。
这舞大约是外头新编,很是新奇。舞姬们身段柔软,步履轻盈,数十人忽聚忽散,如一朵乍开乍合的春花。倒也十分可观。
案上摆着红锦虾球、四喜丸子、桂花糖藕、如意糕,又有江南新进的龙眼、贡橘等,众人看一回,饮一回,其乐融融。
一场歌舞散后,章素元擎起酒杯,向主位上的李恪和贺兰柔道,“今夜合府团聚,嫔妾不胜欢喜,这一杯,敬王爷和夫人。”
李恪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章素元放下酒杯,欠身笑道:“素闻夫人擅跳胡旋舞,舞时裙裾飞扬,宛若天人,不知今夜嫔妾是否有幸,能观看夫人一舞?”
“哦?”李恪剑眉微扬,笑向贺兰柔道,“听章美人这么说,本王也许久没有看到夫人的胡旋舞了。”
烛光之下,贺兰柔宛然一笑,眸光流转,“若王爷喜欢,嫔妾自当献舞。”说着,贺兰柔盈盈起身,在丫鬟的陪同下去偏殿换衣服。
再现身时,贺兰柔已换过一套明丽的红色纱裙,纱裙隐隐有些透明,裙摆重重叠叠,依稀可辨孔雀金线绣出一朵朵盛放到极致的辛夷花,满头青丝披散如瀑布,只用金丝串起细碎的红宝石串戴在头上,裙摆之下露一双纤白的脚踝,踝上束着赤金足环,指甲用凤仙花汁染成鲜红,宛若娇嫩的花瓣盛开在雪白足上。她的容颜本就极美,在这般装束之下,端的是烟视媚行,艳冠群芳,令人不敢逼视。
我微微侧头,见李恪一双眼睛眯起,瞩目不移的看着贺兰柔。
乐声起,迎着李恪的目光,贺兰柔轻盈起舞,宽广的衣袖挥舞的如同漫天云霞,腰肢柔软如柳,随着乐声急促的回旋,似风雨中摇摆不定的花朵,轻盈的仿佛要随风化去。
这胡旋舞对舞者要求极高,平常的舞者至多十旋,而贺兰柔直舞了二十四旋方才换过步法,身姿之轻盈,舞姿之柔美,端的是让人惊艳赞叹,目不暇接。
待一舞毕,李恪快步出席,将贺兰柔挽起,墨玉般的眸子深情凝望,“夫人之舞,令本王惊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