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谁眼尖就吆喝了一声，“姜队长来了！”呼啦一下子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姜水清面对四五十人也不能发脾气，只是平静地问，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
“队长，我们也要来下窑，我们也要挣工资！”
“我要让儿子来挣点钱，要不他弟弟妹妹没法继续上学了！”
“孩子都大了，该娶媳妇了，不赶紧弄俩钱给他们娶媳妇，那还中啊！”
大家七嘴八舌，根本听不清楚，这时厉逹就大声吆喝，“喂，大家一个一个说，否则谁能知道你们说的啥？”
场面多少安静了一点，姜水清不再浪费时间，他说，“你们都是想来下井的，可以到厉逹那里登记，然后，咱们说好了，给你们三天时间，试用了，行，就干下去，不行，啥都没有？中，你们就登记吧！”
姜水清这样说，预先厉逹不知道，只是看了一眼姜队长的眼神，他也就掏出一个小本本，坐在一块石头上，“要登记的都过来！”
有几个年轻人过去了，可是上了年纪的人还是要精明一些，依然围着姜水清不走，“队长，那到底多少工资呀？是按月发还是按天发？”
“一天下井十二小时，初步估计和咱们到地里干活的差不多，最多也就是多一点加班费安全补助，就这些！”
“那还开工分吗？”也有老汉这样问。
“你傻呀？都开工资了还记工分，一根甘蔗两头甜， 美死你吧！”不用姜水清回答，就有明白人给怼了回去。
“那到底多少钱？”还是有人不死心。
“五六毛，也许干得好，七八毛！”
这样，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就在那里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姜水清知道他们在计算地里干活一年能挣多少，然后再比较一下。这样慢慢地，他周围的人剩不了几个。厉逹那边登记了不少，等所有人离开，统计了一下，可能有三十几个，姜水清看了，觉得还行，就吩咐厉逹，分三天时间分别安排这些人到井下来试工。姜水清说的很清楚，试工不是目的，主要是看看哪些是真心想来下窑的，哪些就是瞎胡混的，能够在井下一天待上十二个钟头的，恐怕不会多。安排完毕，这件事儿姜水清也算是心里有了个数，即便有更多人闹着要来，同样的办法对付，村干部也一样。
姜水清知道自己今天必须去一趟公社，毕竟得去看看廖平到了那里是怎么安排吃住的，再说他和魏长顺签的那个协议也必须跟代主任解释一下，需要存档的时候，也给公社交上一份，免得将来自己离开了方庄村，魏长顺赖账。
刚走到村口，水清想回家换身衣服，去见廖平还有公社的干部，还是要打扮干净一点，可是就见魏长顺家的老大魏建立挡住了去路，看脸色，不是很好看，不像过去见了面，带着笑脸，姜水清就打了个招呼，“建立哥，怎么在这儿呢？”那意思是没下地干活去？
“专门等你呢！”魏建立不阴不阳地说。
“有事儿？”
“对，有事儿！我听说今天早上我二弟的那个对象，去了学校，那我的事儿，咋说？”姜水清听了好纳闷，两件事儿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再说，你求我办事儿，还这么气势。不过，毕竟姜水清的身份和建立不一样，还是压住火气说，“你的啥事呀？”
“去窑上的事儿，难道你娘没给你说？”
建立想到窑上去，没错，的确他跟水清当面说过，可是这事儿也急不得呀，再说他把这个面子已经给了魏长顺，就等自己办妥了手续，就会通知他名额，可是建立居然把自己老岳母牵涉进来，到底是咋回事儿呢？
“你回家去问吧，我等你信儿！”魏建立气呼呼地走了。
姜水清又是疑惑又是气，刚才被那一伙子人围堵了半天，好不容易解决了问题，又被这个二杆子添了堵。姜水清在方庄村不要说当了队长，就是过去也没人敢给他这样态度说话，可是今天他居然遇上了。他想着加快了脚步，走进院子，就高声叫，“娘！”平常他很少这么大声。
岳母从堂屋里出来，掀开帘子，见是水清，就问，“你回来了，吃饭没有？”
“吃了！”水清心里有气，所以想问题有点偏激，这都几点了，还能没吃饭？“娘，我刚才在村口碰到建立，就是后队魏队长家的老二，他说要去窑上干活，还说让我回来问问你。这事儿，”
没等姜水清说完，岳母的脸色就红了，并且显示出不知所措的感觉，姜水清看到了，知道这事儿肯定和岳母有关系，只是不清楚到底是啥关系。
“水清，你听我说，本来我前天就应该告诉你的。可是你看，这两天，咱们家就没断过人，我也一直也没得个功夫。他是这样子的，前天我不是出去串门吗，正好碰到那个建立，他提了一大块肉，见了我就笑，还说是来咱家找你的。我说你不在家，结果他说那肉是你让他带回来的，所以就让我顺便捎回来。这不肉拿回来了，昨天亲家母过来不是都吃了吗？我还以为你知道你妈要来，专门割的肉呢，所以也就没再说啥。咋了，建立说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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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岳母说到一半姜水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是他真没想到魏长顺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个都会来这一套，这比魏长顺还会做人。唯一不同的是，魏长顺不会给自己送礼，一分钱便宜也别想占，可是他的孩子们，居然会变着法儿自送礼，也不知道魏长顺是否知道这件事儿？
想想，姜水清也笑了，“娘，好了，没事儿了，你忙吧，我今天得去一趟公社，看看廖平在那里咋样？”
推了自行车，从家里出来，姜水清有意去跟魏建立说一声，要不把肉钱给人家，要不等以后有了机会把同等的东西送给他，不管将来能不能到窑上去干活儿，都不能让两件事儿挂钩。可是出了门，姜水清又改变了主意，反正这事儿很重要，但是一点也不急，就是明天去办，也还是一样，所以，他骑上车，直接上了路，去了公社。
路上，他想了不少事儿，爬到小山顶上，就是一个叫岭上村的地方，这里就是廖平大姐廖凤婆家的村子，姜水清本想歇歇脚，喝口水，最主要是到他们家坐一会儿。只从廖凤结婚姜水清作为娘家人，从来就没来过。可是，真到了人家村口，姜水清又觉得自己这样一个人去，又太莽撞了，要是廖平在，顺便看看，理所当然，可是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过去，这可咋说呢？所以，他还是继续去了公社。
从这个村到公社都是一路下坡，骑车子根本不用蹬，只用捏住刹车就行，所以到了这里，一般骑车的都会放开来，享受一下飞的感觉。姜水清也一样，兴许胆子更大，速度更快，他在车座上，感受到风从身边呼呼地过去，那种感觉真舒服，可是快到坡地的时候，他看到对面有辆手扶拖拉机，怎么看好熟悉，最后他捏住了刹车，没错，就是自己队里的，“嘎子，你从哪儿回来的？”
话音刚落，因为拖拉机是上坡，不好停下来，嘎子着急，干脆把车横在了路上，这时候，就见到郝发财从后面车厢里直起身子，另外还有两个男人，姜水清不认识。
“发财叔，是你呀？”姜水清见到是郝发财，有点惊讶，也有点疑惑。
郝发财急忙从车斗里跳下来，“水清，你去公社吗？”
姜水清点点头，还是看着他，然后再看看那两个人，郝发财知道了，赶紧介绍说，“喂，李技术员，这是咱们队里的姜队长！”听到是队长，那两个人才慢腾腾地从车斗里下来，礼节性地握了手，然后，回到车旁。郝发财就把水清拉到一旁说，“今儿我一早过来，这是公社水管站的技术员，我专门过去请来给咱们看看水渠的事儿！”
姜水清很高兴，看来郝发财还真是个人物，事情交给他，根本不用操心，该做的他主动就做了，于是就问，“两人都是？”
“另一个是电工。我跟他第一次见面，不熟！”
“行，好好招待。等我回去了，请人家喝两口！”在方庄村能够弄两个小菜，喝一点小酒，就算是高规格接待了。
到了公社，姜水清不知道该直接去中学还是去教育组，他知道也只有这两个地方廖平才能落脚。中学是她母校，再说老三廖朤也在这里读高中，教育组不用说了，一定是田老师那里。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候，他就用一种意念来决定先去那里，口里就默默地说，中学，教育组，这样轮番了几次，他自己叫停，那么中学就成了他先去的目的地。
等姜水清到了中学，正是学生放学的时候，因为家在公社那个镇子的学生，都回家吃饭，其余住校的就拿着大瓷碗涌向大礼堂，也就是餐厅。
姜水清手扶着车把，眼睛盯着那些学生，他想如果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那就一定是廖平，可是看了半天，居然没有看到廖平的影子，反而廖朤突然进入了他的眼帘，他扎住车子，几步过去，叫住廖朤，“你姐呢？”
“哎呀，哥，是你呀！几时来的？”廖朤见到这个姐夫哥相当激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问，你姐呢？”
“哦，你说我姐呀，她好像白天不用上课，都是晚上才会过来。要不，你等我过去问问！”姜水清跟着廖朤，来到一个老师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老师也在吃饭，“报告！”在门口，廖朤叫了一声。
“进来！”那老师看了廖朤，觉得面熟，可是不认识，就问，“小同学，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