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方歇,幽朔守军长驱直入,剑风关内外,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裴倾所预料得不错,那小股偷袭十四营,与贾量里应外合的苍戎人只是“前菜”,真正的苍戎大军趁北军被这抓内贼的“游戏”拖住手脚时,早朝着关口进发。 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他们虽因内应知晓沈继业和周佑的计划,却根本不知这剑风关内还有个裴倾。 幽朔两地守军无虎符不入剑风关,但却在裴倾游说之下,早已守在与平州交界。 谢罪单骑直入,虎符既到,守军自然奉令行事。 三路兵马将整个剑风关包夹起来,不出两个时辰,反而是苍戎人身陷重围。 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光亮,群山从夜色中醒来,雨停了,层叠的云在苍穹上铺展成仙子衣袂,耸立的剑风关城墙之下,溃不成军的苍戎人败北而逃。 几近力竭的沈继业,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代表着大梁的战旗,那一时,晨光初升,似为那旗帜都镀上一层金鳞。 大梁,赢了。 “虎符!” 上京,养心殿内,祁珩从睡梦中惊醒,恍然一瞬,才发觉自己已满身冷汗。 他终于在梦里瞧清了沈明嫣入宫献上的是什么,正是宫中那块丢失已久的虎符! “添宝,添宝!” “圣上,圣上怎么了?” 添宝急急忙忙跑进来,唯恐晚了一分就掉了脑袋,只不过跟着他的还有个匆忙身影。 “圣上,北疆密报!”张公公将一个不及手指粗的小圆竹筒呈了上来。 那是专以信鸽传递的密信,既来自北疆,想必与剑风关脱不开关系。 “谁送来的?”祁珩目光锐利,将那竹筒拿过来。 张公公心惊:“裴大人。” 祁珩还以为是李况找到了虎符的下落,毕竟按梦中所示,虎符就在沈明嫣身上,没想到竟是裴倾先找到了叛徒。 他轻呼一口气,才将那密报拿出来,展开看去。 只是越看,他的面色反而越沉,如同冰冻的湖面裂开狰狞的缝隙,竟隐隐有杀意。 那虎符,竟然被裴倾找到了。 沈明嫣醒来时,天光大亮。 她已不在故十四营旧地,亦不在剑风关的战场,反而是躺在一张干净床上。 她做了个梦,梦里是第一世裴倾见她时的场景,只是还未梦到要说什么,就忽然醒了过来。 她一动,守在床边的沈继业栽了一下,也醒了过来。 “嫣丫头,你可醒了!”沈继业揉揉眼睛,关切地凑上来看。 另一边坐在椅上睡着了的疏夏也醒了,立马过来:“小姐,感觉如何了?” 沈明嫣盯着他们两人的身影看了片刻,才觉得自己的目光聚焦:“几时了?我怎么睡了?” “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该让你涉险。那日淋了雨,很是烧了两日,这才退下去。迷糊里只喊你娘,我都怕……”沈继业说到一半,没忍心说下去。 沈明嫣愣了一下,淋雨,发烧…… 她一下撑着床坐起来,唬得沈继业和疏夏都慌忙伸手去扶。 只是她开口的一句话,却是让那两人都愣住了:“裴倾呢?” 她一时心急,话出口才觉出不对,裴倾位同首辅,她怎么也该称一声“裴大人”,一时心急就直呼了姓名。 果然沈继业一脸古怪:“嫣儿找裴大人做什么?” 沈明嫣未答,想起什么来,摸了摸身上却是没有,又忙问:“我手里那攥着的一块牌子呢?” 疏夏忙从怀中将那令牌拿出来:“姑娘找的可是这个?这是什么,怎么从前不曾见过。” 沈明嫣连忙拿过来紧紧攥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心安些。 沈继业目光更是不解:“嫣儿,你和三叔老实说,那裴大人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沈明嫣垂下眼帘:“他要拿虎符调兵。” “我一猜就是,不然幽朔两地守军,岂会那么容易出动?可嫣儿,这是掉脑袋的大罪啊!现在苍戎人倒是打跑了,可你总要回京,不能就这么逃了呀!” 沈明嫣倒想直接逃了了事,只是她又没那么信任裴倾,祖母尚在上京,沈功成和小郑氏她不在意,可祖母自幼待她最好,她怎忍心让祖母因此受苦。 “他答应我了,会向圣上解释此事,不牵连沈家。” “糊涂!”沈继业都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那
裴大人最是有计策,你一个小姑娘,还不是被人给耍弄,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成?” 沈明嫣抬起头看向三叔,面前这男人打了一辈子仗,从硬挺的小伙子,变成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只是一腔赤诚从未变过。 他想必也知道耍心眼玩不过那些臣,只是为了剑风关甘愿去赌,可是到了这时候,还是不愿自己的侄女卷入其中。 “朝堂上无人不称颂裴大人,难道他也不可信?”沈明嫣临时生意,竟果真试探一句。 却见沈继业叹息摇头:“便是信也不该你这小姑娘家信。三叔知道,裴大人生得天赐的好眉眼,又是个矜贵模样,只是嫣儿,他比你大那么多,你女孩家,如何与人家耍那心眼?” 沈明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笑!”沈继业有些急了,如今侄女大了,他一个叔叔,有些话倒也不好说了,只能干着急。 沈明嫣道:“三叔想到哪去了,我只是想赶走苍戎人罢了,那裴大人岂是我能高攀的?等此间事了,我躲着他还来不及。只是此时,倒确需见他一面,总得知道这事回京如何交代才是。” 她瞧着沈继业疑虑,又连忙补充:“三叔若不放心,只管派多多的人跟着我,量那位首辅大人也不敢在大营里动手。” 沈继业瞧着她那狡黠的笑容,不免重重叹气:“真是没一点办法。” 由沈继业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侍卫跟着,沈明嫣终于如愿见到了裴倾。 她大病新愈,气色算不得好,是以原本约着在营外见面,到底改成了帐中。 那两个侍卫不愿离开,还是沈明嫣允诺大帐的门帘敞着,他们才守在门口,视线却始终瞧着这边。 若非要与裴倾所说之事涉及两人的秘密,沈明嫣其实也并不愿这般与此人相对而坐。 只是那战场之下,权宜之计的几分信任,却让她不得不又对这位裴大人有了新的认识。 “沈将军对沈姑娘的关心无微不至。”裴倾斟了盏茶,推到她面前。 沈明嫣的视线落在那茶盏上,瞧着眼熟,像是与裴倾马车里放着的是出自同一个地方。 这人倒是很有闲情逸致,秘密前来平州,还要带着茶具。 “裴大人想说什么?” “只是感慨罢了,若非亲眼所见,也不会理解上京时沈三小姐因何坚持。” 亲情这种事总说不准,譬如沈功成是沈明嫣生父,她却对之淡漠,沈继业不过三叔,却更亲厚。 沈明嫣不知自己是不是有了错觉,竟觉得面前这位裴大人好像羡慕这等亲情一般。 她抿了抿唇,不愿和裴倾谈如此深入的问题,遂开口:“裴大人说有办法保下沈家,如今我手中也有裴大人所给的令牌,是以特意想问,裴大人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