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星乔看完录像,在哨兵的课室内并没有收获,又走到长廊上。 白煜月这次行动好像总比他快一步。他去了医疗室,小红已经被白煜月接走了;他去了图馆,白煜月早就还完了;他灵光一现折返回哨兵课堂,却被告知白煜月刚刚一下课就跑了。 北星乔内心生起浓浓的不安全感,他不喜欢小黑像风一样从指间溜走的感觉,会时时刻刻提醒他某个事实——白煜月注定不属于他。 “难道小黑在躲我?” 北星乔内心烦躁与愧疚混合着翻涌。他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可白煜月这种行为无异踩到他神经的痛点,他甚至生出一丝莫名的恼意,也不知是对着谁。 他烦闷地拎着武器箱,没有心思继续训练,慢慢走回自己的宿舍。 看来只能等到今晚,才能和小黑聊聊。北星乔按捺住自己不太好的脾气,开始预演自己道歉的场景,可是除了把“对不起”干巴巴地说个十遍,他便没有别的什么道歉经验了。以前,白煜月总是会在自己有些歉意之前率先说对不起,一点都不会让他为难。 北星乔当然知道这是小黑的偏爱,他总忍不住用上这个权力。真的有人不喜欢被偏爱的特权吗?他只是人之常情。 北星乔掏出钥匙,打开门锁,脑子里还在想道歉的第23个方案。眼前骤然变得陌生的场景使他顿时呆愣在地,连瞳孔都微微放大。 宿舍一进门就是白煜月亲手画的世界地图。曾几何时,白煜月兴奋地与他畅想未来计划,说以后要去别的大陆看看。 宿舍内有两张单人床,被褥都叠成豆腐块。而其中一张床,它床头的铭牌已经被撕得干干净净。再看床头柜,空无一物,洁净无尘,宛若从来没有人使用过——原本那些都是小黑的位置。 北星乔慌张地看门牌号,再将门彻底推开。光线充盈了整个宿舍,让他连漂浮的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 属于白煜月的痕迹,在这座宿舍消失了。 他像被泼了一碗冷茶,什么恼意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冰冷一片。像有一只手攥着他的心脏拧出血水,强烈的失重感瞬间侵袭大脑,冰冷的事实甚至砸出一些眩晕感。北星乔握紧门把,几乎要把门把手捏变形。 ——小黑从宿舍搬走了? 这是小黑从未有过的举动。 无论他们以前冷战得多厉害,其实流程都出奇一致。北星乔因为某件事很生气,白煜月自己也有脾气,双方开始冷战。北星乔想和好,派小弟去找白煜月回来,三番四请后白煜月终于回来了。但北星乔拉不下脸,白煜月也会识趣地送一个哨兵申请给他出气。 到了流程尾声,白煜月总是会回到宿舍。因为白塔有宵禁,人晚上只能待在床位上,不得停留公共场所。好几次北星乔打开门,就看见白煜月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在宿舍外站着。北星乔往往趁这个机会和好,将往事翻篇。 久而久之,他也以为白煜月一定会回这个房间,觉得这个房间对他们来说有不一样的温馨意义。他没有想过白煜月真的会有一天默不作声地搬走了。 而且再见面时,对这件事闭口不言。 仿佛白煜月只是做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决定。 北星乔甚至迟了8个小时才知道这件事。 他恍惚想着,这次的冷战程度,好像比以往还要严重十倍。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如果他早知道白煜月收拾东西走了,提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今天他一句重话都不会对小黑说。 北星乔愣愣地站在宿舍门口,迟迟没有动作。迟到8小时的真相,宛若命运对他开的玩笑。 …… 在白塔指挥层,有一间狭窄的办公室。乍一看,它与其他办公室没有什么不同,反而更小更破。但它其实是整座白塔,乃至整座三塔之城的枢纽,无数命令从这里传输到百万人的通讯器。 办公室门牌写着,“没事别来敲门”。 办公室内,一位女性哨兵正在皱着眉头看报告,笔尖都快把纸张戳破了。 她叫原平安,是三塔之城的最高总指挥。 在0世纪,国家概念已然消亡,大部分人类被凝结成“泛人类阵营”这个概念。人们不仅生活在三塔之城,还生活在沿着洋流建立起的卫星城。每座城都有一座塔,用来接收三塔之城的指挥与支援。所以说,原平安相当于人类阵营的最高领导者。 这也意味着她很忙,大到今年太阳风刮得太猛了农业遭殃了,小到北极熊虐杀南极海鸟导致企鹅抑郁了,都归她管。她的办公桌上好像有永远都批不完的公。 偶尔她也会想念在冰原上吹风的日子,但责任在
肩,她宁愿多写点报告,也不想再迎接一场战争。 三塔之城已经够脆弱了。 好在,第一任总指挥留下了一个ai,帮她协助管理白塔的内部事务。 “想维修边境塔?要钱有钱要人就没有!目前白塔人才紧缺,你就不能为你的母校着想一下吗?”原平安麻溜地挂掉来自边境塔的通讯,继续看下一份公。 如果不是其他大洲急速降温,人类也不会搬迁到南极洲这个严寒之地。但南极常年零下二十摄氏度,普通人类依然难以忍受。所以能行走于冰原上的哨兵向导就是稀缺资源。哨兵向导们从白塔毕业,大部分会分配到卫星城,为重建人类家园添砖加瓦。 与之对应的,哨兵向导们可以享受顶级的物资待遇,以及普通人的尊重爱戴。事实上,白塔那间唯一的高级火锅店,已经是整座三塔之城的最豪华餐厅。普通家庭的日常口粮都是磷虾油炸鱼糊糊,蔬菜更是极少极少。 原平安扫荡完今天的报告,终于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关心白塔情况了。 这届白塔毕业生格外危险,哨兵系同时容纳了s级和黑哨兵。 分身乏术的原平安只能给长夏ai适当放权,监管这两个危险分子。 “长夏,调出白煜月的行动记录。”原平安一目十行地看完报告,报告显示白煜月吃好喝好,还被人请吃饭了。她面无表情地略过,直到看到最后一行,她的眉毛都要扬出额头,“他去精神域实验课干什么?我教得不好?” 长夏ai回答:“没有您的权限,我无法分析人类情绪。这一切都是黑哨兵自愿的行为。但根据课堂教官给的反馈,他在课堂上度过了一段愉悦的时光。至于他选择这门课,虽然与您的教学计划有所冲突,但根据人类千年社会学,青少年在成长到一定年纪时会出现反叛权威、树立自我世界观的行为。 “人类一般统称为,青春期。” “搞毛线啊!这时候青春期?”原平安一阵无语,眉头的皱纹更紧了些,“算了,青春期就青春期吧,有活力是好事。” 原平安接着看下一页,黑哨兵危险行为预警报告。 白煜月的一连串记录都是优良,他是一个好孩子。 唯有一行字标成红色——“约束向导:无。” 原平安沉默半晌,翻回上一页的行动记录,一一检查白煜月接触过的向导:北星乔、年知瑜、司潼、菲庭、单遇、周伏清…… 没有她想看见的那个人名。 原平安草草翻完剩下的报告,反手扔进焚烧炉内。她往后一靠,看着天花板,似乎在询问长夏ai:“这可怎么办?小黑这孩子,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是很抗拒历洛崎。” 长夏ai的摄像头闪了闪,如一个听不懂人话的ai般保持沉默。原平安也没想过让它回答,因而继续自言自语: “但历洛崎,本来就是白塔为他准备的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