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煜月接过被处理好的鳕鱼,坚定地要自己下厨。他将那条小小的鳕鱼做成两份,一份是鱼片粥配芥末,看得封寒眉头直皱,另一份却是炸得外焦内嫩的炸鱼,手艺好极了。 “看多了就会了。”白煜月如此介绍自己的厨艺来源。 封寒表示理解,炸鱼是南极洲最广泛的主食或小吃。因为南极洲不缺油——磷虾油具有高营养价值。 他们吃过饭,封寒又告诉他另一处钓点。白煜月本想去放鹿,但封寒说可以先放鹿,钓鱼钓到晚上了再把驯鹿收回家,一天能做两件事,这难道不是更有效率吗? 白煜月被学长的歪理蛊惑了,兴冲冲跑去拿钓鱼用具,殊不知他原本就没计划去钓鱼。 亚历山大岛的日子就这样平静地度过。 与之相对的,是中央白塔内的暗流汹涌。 赫川慌张地跑去司潼常在的实验室,一边声音发抖地和司潼说明情况: “白煜月他学分是负一分!他的考试怎么办?” 说话时,他看到通讯录里的“白煜月”的号码,锥心的悔意弥漫上舌尖。他或许该先和白煜月通话,可是他不敢,担心自己又做出什么蠢事,于是只能找司潼。 “负一分?”司潼先是被这个消息一惊,怎么会有人学分拿到负数呢? 他冷静地说:“我先去查系统是否有误,然后找白煜月锁好他的精神域。他最近有出现在哨兵系吗?他在你附近吗?” “没有。他最近都没有来哨兵系。”赫川沮丧地说。 在他眼里,白煜月一直行踪莫测,有时在哨兵系有时在向导系,大部分上私教课,偶尔还会单独外出任务。他和白煜月闹掰后就没互通过消息了。前几天他发了好几条短信给白煜月,没有回复,觉得这很正常,但难免失落。 今天他才恍然间察觉,白煜月连句“屏蔽了”都没有给他,实在太反常了! “我去向导系看看,你继续在哨兵系盯着。”司潼说道。 他挂断电话,接下来的动作却完全暴露出他的急躁。他抓着通讯器,按下快速拨通键,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复。他揉揉太阳穴,一不小心精神域外泄,将通讯器报废了。 “您太疲劳了,请注意休息。”桌面上放着一个他制作的发声玩偶,用来检测他的用脑情况。玩偶喋喋不休地说:“请注意休息!请注意休息!” 司潼头痛欲裂,勉强抿了口水,就披着外套出去。 他一个个打电话给自己认识的人,医疗室医护人员,机房的维修人员,各种教官。最后的理智使他礼貌措辞,彬彬有礼。但心中的疑云越来越大。 为什么白煜月还不接通讯?是在忙吗?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好在下一个转角他看见北星乔,陡然松了口气。 “白煜月在哪?”他开门见山地问,“他学分很低,考试难度肯定上涨,你注意点。” 北星乔不得不承认:“他不在我这里, 他在指挥官那里,而且也没有接我的通讯。” “他不接你通讯就去找啊?”司潼虽然个头不高,但是气势丝毫不虚,他反问,“这件事很重要,关乎白煜月的生死,你不要说连这个也不放在心上。” “我……”北星乔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说道:“我不能靠近任何二级权限地带。” 司潼哑然,才想起北星乔曾经因对双子塔代表不敬,权限被永远限制在了一级。哪怕他是极光会会长,在白塔的权限连一些普通同学也不如。 “那我去找。我先说明,你可真够不合格的,极光会会长。”司潼不再理会北星乔,直直走向夹层电梯。他将通行证往卡槽一刷,电梯内壁顿时亮起大片圆点,甚至照亮了他袖口的药剂。 “谢谢你,拜托你去找他。”北星乔低头,对待司潼的冷嘲热讽甚至算得上态度礼貌。 等电梯门一关合,他努力使自己心情重归平静。他翻看自己的备忘录,极光会还有诸多换届事情没有完成。他已经出来太久了,最好快点回去。 他一边往极光会活动室走,一边点开白煜月的通讯: “小黑,快要考试了,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我知道我之前做得不够好,但现在我们最好见见面,一起讨论如何应对毕业考。” “你在原老师那边吃得习惯吗?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在宿舍开小灶了?你想要什么食材我都会去拿到。” “小黑,回复我吧。” 北星乔紧张地攥紧通讯器,几乎要将通讯器的外壳捏变型。他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极光会活动室,只能将通讯器调成震动模式。但他依旧心神不宁,时不时怀疑自己错过了白煜月的回复,非要点亮屏幕看看。<
> 他反常的举动,让周围的同学看了忍不住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我会履行好极光会会长的职责……”北星乔低下头道。 周围的同学都为他低落的语气暗暗吃惊。 北星乔很珍惜极光会会长这个职责,它给予了他太多便利。 想当初他结束冰原求生,来到白塔,第一时间就是打听白塔的学生组织的会长要如何竞选。一般而言,学生组织纳新都是靠“冰原求生”里的高年级帮助低年级来不断宣传。但也有一些人,正式进入白塔后,会因为相处风格等原因改变自己加入的社团。 北星乔在冰原求生里接触的大多是极光会的成员。可他仍然要对比两个组织的实力——因为唯有拥有更好的资源,才有底气保护好那个人。 北星乔先了解了一下狱火会,立刻被吓跑了。听说这个会长天天不干正事,会长之位形同虚设。不仅学生们状态松弛,而且许多学习资源都被白塔回收了。 白塔为了嘉奖两大学生组织首领帮忙维持向导秩序,继而间接稳定哨兵秩序,会给予学生组织领头人许多资源。同时为了鼓舞良性竞争,白塔还给两个学生组织设定了一套奖惩制度。 狱火会虽然有会长,但 逐渐落败。极光会会长之位空悬已久,不少高年级也在竞争这个位置,但极光会制度完善,家底丰厚。北星乔不再犹豫,一头扎进极光会会长的竞选斗争。 他提前学习高年级的课本,无师自通了精神域的运用,在训练场上实现极限反杀。还有得益于与他在“冰原求生” 30 “?(格格党?学)?” 在极光会内部会议上,许多人愁容满面,甚至对北星乔怒目而视,“这可是整整30分啊,我从来没有扣过这么多分。” “你这种拖累同学的人,怎么有资格当会长?我要求立刻启动换届程序。” “听听北同学怎么说吧,或许有苦衷呢……”另一些同学出来打圆场。 “我无可奉告。”北星乔坐在会议桌首席,依旧挺直腰板,气势坦荡,仿佛千夫所指也不为惧,让另外一些人看了更是心头火起。 “但是……”北星乔话锋一转,“我向被我个人行为牵连到的同学,表示十分抱歉。对不起。如果有人因此产生怨恨,甚至想提起报复。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接受大家的挑战,甚至愿意在挑战前就公开我的作战思路,且接受全程监督。” 在场的极光会成员脸色微变。 “我并非炫耀我的武力,也不忍只是用蛮力就将此事揭过。我仅是希望大家能相信我——”北星乔环视一圈,目光平静而有力。座位上对他态度刻薄的同学,都忍不住为他的语句里隐藏的力量动容。 “请相信我。我有实力且有底气,和大家一起将失去的分数补回。今天已经是我们能走到的最低谷,以后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北星乔暗暗咬牙,似乎心脏都被自己踩在脚底,“……且永不落败。” “老大我相信你!”坐在角落的周伏清很捧场地鼓掌。 “我一直很相信你的实力……”菲庭那时候还不是副会长,“我们被扣分没什么,一 起努力吧。” 场上形势因为北星乔这番话直接逆转。经此一事,北星乔的声望反而更高了。北星乔本人却没有因此感到半点轻松,他表面镇定,实则暗暗握拳,血与泪都逆流进心里。 他的权限被收回,许多事情一下子变得难办。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做培养人脉,什么叫做权衡利弊,许多处事方法都青涩得可笑。他不得不放下身段去求助学长们。学长们听见他的语气不再坚定而露出看好戏的眼神,同级生因为他的低声下气惊讶地瞪大双眼,低年级的学生因为他的软弱而神情幻灭。 年少气盛的北星乔就好像被人抽了一耳光般难堪。 ……幸好这样子的自己没有被小黑看见。 可惜事与愿违,白煜月因为他这段时间比较忙,拿着炸糊的黑焦炸鱼爱心餐主动来找他了。 看见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北星乔顿时觉得自己的皮肤被撕开,露出丑陋的血肉骨头,将自己的弱小全然铺开在白煜月眼下。北星乔无法忍受,陡然立起自己的一身尖刺,冷淡地别过脸,说“我很忙,你走吧” ,指尖陷入皮肤里,痛得滴血。 白煜月突然受到了冷遇。他本来不是热脸贴冷面的性格,直接走了。 站在旁边的菲庭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一些坏印象在心底种下一个种子。 后来北星乔终于坐稳自己的会长之位,把那几个看不起的学长揍了一顿。在万众瞩目、众人相庆之际,他却听到了一个意外消息:白煜月和年知瑜竟然被选为外出搭档。内
心的怒火“轰”的一声被瞬间引爆。 他气势汹汹地找到白煜月。两人在宿舍吵得天昏地暗。白煜月摔门离开,北星乔面色铁青。 就在白煜月离开这间宿舍不到2小时,白煜月的真实实力消息顿时在论坛满天飞。 …… “会长,会长?”一位低年级的同学战战兢兢地询问,“这是我们年度训练室使用情况,报损情况在附件一,我好收集了一些我们年级的训练室使用建议……” 北星乔拿过来看,却严重走神,字根本进不去他的脑袋,只有通讯器在他心上。 “越到期末事情越多,我们会长都在活动室熬夜了好几天了,放过他吧。”一位同学贴心地拿过那份报告,“我们北星乔在准备和年知瑜的毕业对战呢。” 北星乔说过以后永不落败。但他却遇到了难缠的对手,两人很少正面交锋,总在暗处较劲。大家对他俩的对决期待已久了。 “我们会长心里,极光会是最重要的。”另一位同学心悦诚服的说,“北星乔一定能带领极光会走向顶峰。” “不。” 谁也没想到,出声反驳的,竟然是北星乔本人。 他盯着通讯器,眼眶微红。 “不是最重要的。” 众人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只见北星乔拉开椅子起身,凳脚发出刺耳的噪音,将他的话语藏住:“我来极光会只有一个原因……” 他拿起自己的 背包向门外走去,不管身后向导们一脸懵。过了好一会儿,向导们才说:“可能会长有别的事吧……” 北星乔直接来到h层,往上走,就是需要更高级权限的地方了。他的通行证用不了,但是他可以从白塔外壁爬上去。只需要小心,不出发警报就好。 白煜月太久没有回复他,他已经迫不及待看见白煜月了。哪怕见上一面就好,不然他的心不会安宁。 然而一声脚步声逐渐走近。 北星乔警惕地回头,骤然撞见最不想见的人——厉洛崎。 一对上视线,两人气场便变得针锋相对,似有熊熊烈火,又像是斗兽场前的死生对峙。 厉洛崎冷笑一声,毫不退让地径直走来:“这不是极光会会长北星乔吗?怎么一个人?又和白煜月同学吵架了?不会又是因为我吧?多不好意思。” 北星乔直接将背包甩在地面,脸上浮现出一层薄怒:“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为什么要耳聋眼盲,回避我和白同学的真实关系呢?”厉洛崎挑衅地笑道。 北星乔冷冷看他:“白煜月哪次是自愿和你在一起了?” 若是从前的厉洛崎,根本不会管这不痛不痒的嘲讽,还要当着北星乔的面数出白煜月自愿的次数。但他现在显然被一根无形的针刺痛到了,眼神微闪,说道:“祝你和白同学在这段时间内的训练卓有成效。” 或许为了不给自己留退路,厉洛崎又硬着心肠补充一句:“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们。” “什么意思。”北星乔猛地看他。“你没有见过他?” 他喉结滚动,却感到口干舌燥,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呼吸困难。白煜月之前说在指挥官那里,他下意识以为是和厉洛崎一起训练,然而厉洛崎居然没见过他。 “我们本来就很少一起行动。”厉洛崎垂眸,他在白煜月那里从来没有正当立场。白煜月躲着他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说自己情况。故而他这段时间根本没发现异样。 但预想中的傲慢讽刺没有到来,厉洛崎抬眼看北星乔,被他脸上的近乎恐慌般的空白吓到了。他疑心自己的哪句话戳中了北星乔的痛处,一个朦胧的想法逐渐在大脑中明晰。 比先理解北星乔此刻沉默的含义,大脑率先传递的却是彻骨的疼痛,仿佛开启了某种保护机制。厉洛崎感觉自己被一个玻璃罩子笼住,北星乔的声音闷闷的,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也没有见过他……” 北星乔喃喃道,他终于意识到一个更为可怕的事实,一个几乎要把他灵魂揉碎的噩耗。 ——黑哨兵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