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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孔可澄自有一份心思,不搭话。定定地把厉少愚打量一遍,眸中闪过几分不吝,又迅速隐下去。 “少愚兄也太自谦了!我的家世虽然比你好上一点,但选择的机会未必就比你多。都是苦心人,走在一条道上,将来守望相助才是正理。” 厉少愚淡然一笑,问孔可澄:“学长今日与邱主任密谈,难道意在牵头稽查经济?” 细究起来,邱诚也可算程孔两家的对头,要是他们联手,会有什么后果?真未可知。 来意被说准,孔可澄望着他,腹诽道,贴身毛真比猴儿还精!沉默片刻,佯作苦恼:“你们上海分行的帐可不好查。满屋子账本,我就是六只眼睛也看不过来啊!” 厉少愚整肃神色,自嘲地说:“近年来军费开支数额庞大,连年财政赤字,上海分行显然难以当起“钱袋子”的职责。灰产比比皆是,一旦展开调查,谁都可能牵扯进去。当然,我可以保证,在调查期间,不论是我还是经济研究处,都会给予你最大限度的配合。” 孔可澄点头:“你支持我,真是太好了!” 与此同时,厉少愚觉得时机到了,开始发起进攻:“自从行长去意大利以后,行内购买军械的款项都由外汇局邱主任一手走账再呈交至襄理。想必学长已在财政部看过账目,今天过来是要听详细报告吧?” 没影的事,怎么也被猜中? 孔可澄掩饰紧张,慢慢叉起一块猪排,蘸上蕃茄酱,佯作漫不经心:“你想得太简单了。我只是一秘,没资格听你们邱主任做汇报。既然你好奇,那我索性告诉你,今天我是去谈私事,跟你们银行业毫不相关。” 厉少愚并不尽信,不以为然道:“那是我想错了。” 孔可澄开始大吃大嚼,以掩饰真心,同时盘算着如何套话。厉少愚表面上慢条斯理,实则算盘已经打得飞快,并且快要得出结论。 良久,二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忽有人招呼—— “厉桑!” 厉少愚抬起头:“啊!横山队长。” 横山有纪继续唤他,声气有些诧异:“这位是孔先生?” 孔可澄也抬起头,看见近处那一道身影,一步一步,由模糊转为清晰。目光在横山有纪脸上,转转转,看看看,末了斜到厉少愚身上,莫名地又气又愤。 横山有纪走到二人面前站定,对孔可澄伸手一笑:“孔先生,幸会。” 江湖规矩,无非“吃两碗面”:情面,场面。孔可澄长于官僚之家,不必谁刻意教授,也懂得讲情面,圆场面。 他狠狠乜厉少愚一眼,起身伸出手:“幸会。” 二人自不待言,都等着厉少愚做中间人开口介绍。 厉少愚已惹一身骚,暂不能脱身,出于几分善意,无意让孔可澄也陷入如此境地。只坐着,强沉住气,丝毫不为尴尬所动。 自进门起,横山有纪的视线就不能从厉少愚身上移开,她也是情不自禁呀!一张朝思暮想的脸,近在咫尺,纵不能亲近,也盼能看,日日夜夜。 自幼在女人堆里打滚,孔可澄在情场上也算明眼人。把横山对厉少愚的垂涎看在眼里,忽又生出一计,对侍应道:“再要张椅子。” 横山有纪顺势在桌前坐下,没有点餐的意思。 厉少愚看一眼手表,起身:“快到点了,我要回去坐班。横山队长,失陪。”说着在桌上放下一张钞票,不多不少,付这顿午饭。 原以为,孔可澄也会趁机离开,却没想,他安心坐下,与横山有纪聊起来。厉少愚站在路灯下焦急地招手,却见他把手一摆,转身向里。 不放心。 厉少愚快步上楼,刚至楼梯口,已听见他们相谈甚欢。 “有纪小姐,久仰大名。” 厉少愚一侧身,隐进死角,改不掉听贼话的毛病。 寒暄过后,开始说一些有用的。 横山有纪心思也活泛了,对上那双狮子眼,明亮溜圆,像他的名字。 有一点挑逗,有一点暧昧。 “上海太大了,这么多年,今天竟才第一次遇见你孔先生。” 开场白是一样的。 “遇不见我不要紧。”孔可澄不接茬,单是笑:“重要的是,我听说有纪小姐对厉少愚青眼有加。” “是。”横山有纪面不改色:“看来厉桑和我要好已经不是秘密。” “我不明白。”她炫耀,所以孔可澄揭发她的秘密:“难道有纪小姐坠入情网只因为他长得像厉东瀛?” “是。” 都是亲历者,横山

有纪不瞒他。 “真坦诚呀!” “看起来,孔先生对我们很关注呢。” 侍应上楼撤空盘,撞见厉少愚贴在那里,不声不响地略过去。午市一过,楼上客人少,他有眼力,躬到孔可澄身旁悄声告密,待回头,人已不见了。 厉少愚飞身出门闪进弄堂。 偷鸡不成蚀把米。再听下去,非被抓个现行不可。 孔可澄久不下楼,厉少愚有点心焦,其实也猜到了,他要和日本人联手对付自己。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手段到底是什么。 于公于私,横山有纪都是必死的。 两点过一刻,孔可澄终于走出店门,喜笑颜开,戴着墨镜也能看见。看样子,谈得很好呢。奇怪的是,横山有纪没有同行。 汽车缓缓驶出街口,厉少愚站在门外,思忖着是否上去找横山有纪谈谈。踌躇不定时,不远不近的,忽然有人唤他:“大爷!”下意识回头一看,是白家的车,忙又躲进弄堂里。 恰时,横山有纪出门来。陆刈麟站在车前,她扑过去,抱个满怀。 两张脸,挨挨蹭蹭,密不可分。 陆刈麟很开心地笑着,许久,也没见他这么笑了。 横山有纪是他的初恋啊,拿走他许多个第一次。 他忘不掉。 “上午事多,让你久等了。” 有纪生得小巧,站直了,也只到他肩膀。轻轻拽住他的大衣领子,微微地左摆右晃:“等了一小时。我要好好想想,应该怎么罚你。” “说真格的?要罚我?”陆刈麟攥紧她的手向店里走。 这一幕,如晴天霹雳般,把厉少愚劈到茫然。 照理说,陆刈麟是绝不吃回头草的。怎么和横山有纪纠缠在一起?订婚宴上,他们分明要划清界限。如果恢复恋人关系,那家里的机械厂怎么办?家产怎么办? 他生来就不会争不会抢,要是陆刈麟变成他的敌人,他万万不敢想。 乌鸦叫,真倒灶。 厉少愚决定旷工半日,招来一辆黄包车,径直回到院里。 一觉醒来,阿莱浑身发酸,记不得梦中诸事,揉起眼睛,却见厉少愚坐在床边,伸出手,用丝帕擦去她嘴角的残涎。 “几点了?你还不去上班。”她坐在床上大伸懒腰。 窗外阴沉沉,起风了,树叶沙沙作响,有些萧瑟。 厉少愚忙把大衣给她拢上:“睡这么死。你看看,下午三点了。” 阿莱睨他一眼,复捂着脸,张大嘴巴打哈欠。 厉少愚立刻认错:“都怪我,太痴。”边说边接何妈递来的热水,尽数倒入铜盆,躬下去拧帕子,“别赖床了,我有正事要跟你商量。” 阿莱接过帕子,朝脸上一拍,热气扑面,真舒服啊! 声音是瓮的:“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呢。” 厉少愚忙活着给她收拾,但也没耽误说话,细致地把上午的事情娓娓道来,丝毫没有隐瞒。 阿莱拢好外套,穿鞋下床。这三件事给她的冲击,一件比一件大。尚且来不及震惊,眼珠一转,已觉出门道。问他道:“你知道回上海以前,我爹说什么吗?” “不知道。”厉少愚扭脸看她:“你什么都不说。” “也没什么。只是说二哥哥野心大,要你早早提防他,免得将来落魄。” “那我就理解了。你不说,是怕我多想,对不对?” 阿莱抿着嘴,对他点头。订婚宴以前,他们的矛盾并未成型,若说出来,大有挑拨离间之嫌。 厉少愚满怀欣慰,却有几分凄惨:“现在正是时候,只是,也有点迟了。” 阿莱牵他下楼,往沙发上一坐,不疾不徐地:“没什么,你们贷款的合同不是还没下来吗?往后还有好多机会商量事儿,次数一多,照样能看出他的心思。” “你不明白,他虽然是我表哥,但他的心思我从来就摸不透。眼下正是特殊时期,国府实行管制经济,家里贷款迟迟不下不是一句党争能囊括的。我们向三菱银行贷款本来就矮人一截,后续许多条款上,有他据理力争方能不吃亏上当。可他现在和横山有纪站在一起,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想。” 一番话把阿莱说得眉头蹙起,可是无能为力,她对经济一窍不通,只懂一点点政治而已。思忖半晌,决定以最简单的方面为切入点。 “二哥哥和横山有纪已经维持十几年的情人关系,却在这个恳节上破镜重圆。我们往好处想,说不定这是一种策反手段。” “美男计?”

阿莱点点头,除这一条,她还有别的考量。只恨思绪不够清晰,说出来也不大具备说服力。便沉默地看着他。 厉少愚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私底下,横山有纪简直快把他烦死。仅仅是看他的目光,也饱含千万分爱意。 眼睛不会说谎。 此刻,他望向她,话难出口,尽是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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