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转眼到了十一月中旬。 养了一个多月，陈桂珍不用人扶，能自己走路，还帮着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见陈桂珍闲不住，沈黎劝说：“妈，您别扫地了，小心再磕着。” 陈桂珍继续扫地：“我觉得我好多了，去厂里上班都没问题。” 她真觉得身体没问题。 沈黎也知道她的情况，还是说：“您再歇一阵子吧，过了年再去上班，伤筋动骨一百天，等您的伤彻底好了再去。” “家里到处用钱，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我想着给你们一人添置一身新衣服，还有新鞋子。”陈桂珍是想挣钱。 她见闺女天天做肉，心里在滴血。 孩子们想吃肉，没问题，一周吃两次就行，没必要天天吃。 她的身体好多了，更不用吃肉，馒头米饭就咸菜很好，许多人都吃不上呢。 沈黎不知道她的想法，接过扫帚开始扫地：“您放心吧，我这里有钱，过年的时候肯定给弟弟妹妹新衣裳，一人一身，谁也别羡慕。” 陈桂珍觉得闺女不会过日子，默默转身，去了里屋，把孩子们小时候的旧衣服找出来，准备做鞋。 过年还有一段时间，晚上赶赶时间，一人一双应该能赶出来。 沈黎想劝来着，可知道他妈闲不住，于是道：“下午没事做，我想去看看小姨。” 小姨没有自己的孩子，一直是沈黎的心病。 这段时间，陈桂香经常来，每次都不空手。 沈黎让她把东西带回去，免得孙母说道。 陈桂香一样不带，还说：“带回去做什么？便宜别人吗，你们吃了我不心疼，孙家那些人吃了我心疼，这是我的钱买的，你们放心大胆吃。” 陈桂珍知道女儿的想法，摆摆手，让沈黎直接去，顿了顿，又不放心，问：“你真能给你小姨治病？” 妹妹该有个孩子。 哪怕女孩，那也是自己的，总比领养别人的强，别人的往往养不熟。 就她大嫂那德性，白送孩子，都不能要，将来养大了，一准是白眼狼。 沈黎点头：“应该有些把握。” 仓里有不少丹药，洗髓伐经，强身健体，总有一样适合小姨父。 沈黎坐公交车去孙家，没有空着手，提了两斤五花肉，两斤大虾，一兜苹果，一盒麦乳精。 四样礼物都不便宜，特别惹眼。 下了车，沈黎寻着记忆去玩具厂找小姨。 陈桂香在车间干活，听说有人找自己，把手里的活让给旁边的同事，嘱咐几句，来玩具厂门口见人。 她远远看见沈黎，喜上眉梢，小跑着过来问：“小黎，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来看看你。”沈黎直接道。 陈桂香更高兴：“你等着，我去请假，咱们现在就回家。” 又见沈黎提了不少东西，责怪道：“提东西做什么，我又不缺，一会儿都拿回去，多给你妈补补，让你妹妹弟弟也吃点儿，小孩子还要长身体呢。” “特意给你拿的，我才不提回去。”沈黎催促她去请假。 十几分钟后，陈桂香回来，推着自行车，把东西放自行车上，和沈黎步行回去。 孙家离这边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到。 路上两人说着话，时间过得也快，很快到了孙家。 孙母听见陈桂香的声音，走出来皱着眉，拉着脸道：“还没到下班的点吗，怎么回来了？” 听着还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就知道，又是陈桂香那穷亲戚来打秋风了。 陈桂香有丈夫撑腰，不怕孙母，直接道：“我外甥女来看我了，就请假回来了。” 出于礼貌，沈黎喊了声孙奶奶。 孙母皱眉，忍不住翻白眼：“这个时候来，是准备蹭饭吗？” “谁稀罕吃你们家的饭。”陈桂香生气，气冲冲把自行车停好，喊上沈黎，提着东西回屋。 孙母看见东西，脸上一喜，再看沈黎时热情了不少：“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 说着就要去抢陈桂香手里的东西。 陈桂香躲开，喊沈黎进屋：“这是我外甥女给我拿的，不得放我屋里啊。” 可不能便宜了这些人。 “你外甥女不得在家吃饭呀。”孙母拉下脸，瞪陈桂香。 陈桂香回以笑脸：“晚上我们不在家吃，出去吃。” 外甥女
难得来一趟，当然要出去吃顿好的。 孙母想说陈桂香败家。 陈桂香道：“今晚的伙食费，算到下个月，下个月我少交一顿伙食费。” 孙母瞪眼：“那怎么行，你们别出去，在家吃就行。”还能多要一个人的伙食费。 弄点窝窝头咸菜，糊弄一顿，不是不行。 “窝窝头配咸菜？”陈桂香翻了个白眼，“我吃不下去。” 沈黎站在一旁，听了想笑。 原来小姨这么厉害。 这或许是有男人撑腰的结果。 陈桂香看着麦乳精：“呀，还有麦乳精呢，小黎，我先给你冲一碗，垫垫肚子，一会儿咱们去全聚德吃烤鸭。” 孙母忍不住说败家。 陈桂香怼回来：“我败家也没败你的钱，都是我自己挣的钱，伙食费一个月十块钱，我也交了，剩下的钱，你管我怎么花。” 拉着沈黎进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进屋后，陈桂香拿出瓷缸子，要给沈黎冲卖乳精。 沈黎摇头，对陈桂香竖起大拇指：“小姨，你可真威武。” 陈桂香嘚瑟：“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孙母那种人，欺软怕硬，你要是软了，她就使劲欺负你。 结婚时，陈桂香还让着孙母，后来摸清了孙母的脾气，直接和她对着干。 她男人不敢管。 婆媳两个吵起来，她男人坐旁边，看着两人吵，只要不打起来，谁厉害谁胜，他佩服，参与就算了，两头不落好，索性两不相帮。 为这事儿，孙母没少哭闹。 可他儿子也是浑不吝的，直接说孙母没事儿找事儿，事儿都是她挑起来的。 沈黎和陈桂珍说了会儿话，孙强下班回来。 他听见沈黎的声音，推门进来，笑着打招呼：“小黎来了？” “我来看看我小姨，小姨父好，几个月没见，小姨父越来越年轻了。” 沈黎长得好看，声音也甜，哄得孙强眉开眼笑：“一会儿咱们出去吃，让你小姨多点几个菜。” 沈黎和陈桂香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声。 孙强不明所以：“你们笑什么？” 陈桂香冷哼：“你妈要让我们在家吃。” 孙强也知道她老娘的脾气，肯定是窝窝头就咸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算了吧，咱们出去吃，小黎难得来，咱们吃顿好的。” 正说着话，孙母过来，直接喊孙强。 孙强出去，孙母拉着孙强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 沈黎不用想也知道孙母想做什么。 不就是想要礼物。 果然，孙强不惯着他妈，直接道：“妈，那是人家外甥女拿的东西，您想要，让您外甥女拿给你呀，噢，您没外甥女，让外甥拿也行。” 他那些表兄弟，抠门得很，个个一毛不拔，还靠他妈接济呢，别说给他们家东西了。 这么多年，他没见过舅舅家一点东西。 孙母心里那个气，抬手拍孙强肩膀上：“你个臭小子，家里来了客人，提的东西不该放我屋里吗？” 孙强反驳：“放谁屋里不一样，都是一家人，还争这仨瓜俩枣的。您放心吧，桂香孝顺，少不了你那一口。” 他不乐意和孙母纠缠，催促陈桂香换衣服，赶紧走，省得他妈唠叨。 陈桂香拉着沈黎出门，坐公交车来到全聚德。 三人要了一个烤鸭，三个青菜，三碗白米饭，给了钱和票，找地方坐下。 沈黎刚坐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好朝她看过来，笑着抬手打招呼：“沈同志，咱们又见面了，你也来吃饭呀？”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帮助过沈黎的徐雷。 沈黎笑了笑：“好巧，你也在这里吃饭。” 陈桂香回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徐雷笑眼如花的脸。 小伙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端正，一脸正气，一身绿军装，格外引人注目。 “这小伙子是谁呀？”陈桂香来了兴趣，小声问。 不会是她外甥女的对象吧，要是有这样一个对象，外甥女肯定不用下乡。 “一个朋友。”沈黎解释。 他帮过自己，应该算朋友吧。 不远处，徐雷的朋友也在问徐雷：“那小姑娘是谁啊，长得真漂亮，看年纪不大啊。” <
> 这家伙就是牲口，这么小的姑娘，都能下得去口。 徐雷解释说：“程元谨的对象。” 闻言，旁边人喷出一口水，不敢置信问徐雷：“你说什么？” 程元谨，那个大冰块，千年老树，被人倒追多年，都无动于衷，竟然有对象了？ 这可能吗。 徐雷：“嗯。” 肯定是对象，要不然以程元谨的秉性，不会主动求人。 就算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他了解发小的脾气，肯定动心了。 “卧槽，程元谨比你还禽兽。”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沈黎也听见了，不自觉微微皱眉。 陈桂香以为不是，鼓励沈黎：“这小伙子不错，还是个军人，看样子是个军官，小黎可不要错过。” 外甥女长得漂亮，配个军官最好。 这个年代，人人崇拜军人，陈桂香也不例外。 要是有个军官做她外甥女婿，得多有面子，想想就让人高兴。 菜上来了，沈黎主动给陈桂香夹菜：“小姨，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见过一次面，不熟。” “现在不熟，以后就熟了。”陈桂香卷了鸭肉给沈黎，“快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吃来吃去，还是全聚德的烤鸭最好吃，别处没地儿吃去。” 孙强打量着神徐雷，难得开口说一句：“这人真不错，可以拐回家。” 沈黎：“……” 这两口子，想法真一致。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孙强：“小姨父，你和小姨结婚几年了，都没孩子，你们看过医生吗？” 孙强摇头：“没看过，有没有孩子也要看缘分。” 实在没孩子，他和桂香两个人过呗。 他家里的老二，大哥家有几个男娃，家里不需要他传宗接代。 桂香要是想要孩子，过继一个也行。 沈黎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我会一些医术，我给我小姨把过脉，她没问题。” 言外之意，就是孙强有问题。 孙强差点被骨头卡住，好不容易咽下去，不敢置信，看着沈黎：“你，学艺不精吧？” “师父说我很有天赋，可以出师了，下乡插队时，很多人都来找我看病。”沈黎顿了顿，“我可以帮你看看，看面相，你有病。” 且，病的不轻。 徐雷和他朋友，一直在关注沈黎，听到这话，差点被口水呛住。 看面相，你有病。 有病没病，能通过面相看出来？ 孙强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这玩笑可不好，赶紧吃饭，赶紧吃饭。” 就算有病，也得回家看。 沈黎示意他把手伸过来，孙强犹豫。 陈桂香用胳膊肘拐孙强：“赶紧的，别磨叽。” 敢耽误她要孩子，晚上别想上她的床。 孙强无奈，把手伸过去。 沈黎给他把了脉，半晌后才说：“能治。” 孙强大喜：“真的？” 不远处的徐雷：“……” 就这，太过儿戏了吧。 徐雷朋友：“我也想找她治病。” 就冲人长得美，还是程元谨的对象。 徐雷知道朋友的德性，冷哼一声：“你想找死，别带上我。” 那是程元谨的对象，你也敢撬墙脚，真是不怕死。 他朋友想到什么，打了个哆嗦，笑着道：“开玩笑的。” 程元谨就是个疯子，这燕京城，没人敢得罪，赵司令家都敢砸，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 沈黎吃过饭，和陈桂香夫妻俩出来，站到门口，看了看街边的路灯：“回头我配些药，小姨父先吃着，我也给小姨配一些，调理一下身，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不用着急过继。” 陈桂香又惊又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天我给你们送过来。”沈黎道。 这时公交车过来，沈黎对陈桂香挥挥手：“小姨，我走了。” 话落，人上了公交车，没给陈桂香开口送的机会。 现在虽然是晚上，公交车上还是有不少人。 沈黎没找到位置坐下，站了一路，下车后，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拿出许多药材。 都是孙强和小姨要用的药。 <
> 回到家，沈黎见沈玉清出来，一脸关切问：“小黎，你回来了，吃饭了吗，给你留了包子和玉米粥。” 沈黎进屋：“我吃过了，和小姨一起吃的，我给小姨还有我小姨父配点儿药。” 沈玉清佩服女儿的医术，便没打扰，去找陈桂珍说话。 沈黎心里有谱，配药很快，放好药回屋睡觉，见沈苒和沈萍在看，看了看手表，九点五十：“你们怎么还不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沈苒喜欢看，抬头笑着道：“大姐聪明还勤奋，在学校里数一数二，认识我们的老师都夸你，我们也要向大姐学习。” “不能给大姐丢脸。”沈萍说。 沈黎摸了摸她们的头：“那也要注意休息。”说完去其他屋，看看弟弟妹妹。 沈玉清和陈桂珍在说话。 “你说小黎的医术真那么好？”孩子是妹妹的心病，他也希望妹妹有个自己的孩子。 沈玉清很自信：“我看不错，比医院的那些老中医都强。” 顿了顿道：“桂香要是有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他们不知道，孙家此刻乱成一锅粥。 原因无他，只因孙母撬开了陈桂香的房门，把沈黎提的东西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