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那丫头，李森的女儿？”沈黎问。 他们家到时候丫头，三岁左右，是个爹不爱，娘不疼的，原因无他，只因她是女孩子。 “嗯，就是他家的。爹娘混账，都进去了，村里把她送到了外婆家，那家人觉得多了张嘴吃饭，都不愿意要。胜利叔好心，就把人带回来了，他忙着阻止你回城，就把孩子放在了顾奶奶家，顾奶奶可能把人送回来。”赵晓雅道。 两人说这话，去外面看看，就见一个脏兮兮的丫头坐在地上，眼睛很大，头发枯黄，脸很瘦，看着没有二两肉。 沈黎皱眉：“这就是李家的丫头。” 她知道这丫头不受宠，却不知道是这么个小可怜，跟从泥坑里出来的似的。 “这是怎么了？”沈黎问。 顾奶奶可能没看见，让孩子跑过来了。 徐晖道：“我们没看见，把人撞倒了。” 他没嫌弃小丫头脏，想把小丫头拉起来。 可小丫头不起来，一个劲儿地哭，还喊娘，还说自己饿。 沈黎厌恶李森两口子，却不会难为一个孩子，把孩子抱回大队部，倒水给她洗了脸和手，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洗干净脸，倒是白净，一双清澈的杏眼看着沈黎：“俺叫丫头，俺娘都这么喊的。” 杏眼一眨不眨，一直盯着沈黎：“姐姐，你可真好看，俺娘说谎了，你是好人。” 长得好看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沈黎摸了摸她的头：“饿了吧，我给你们弄点吃的去。” 赵晓雅舍不得沈黎动手，主动去厨房做饭，徐晖帮忙烧火。 “别看这丫头年纪小，心眼不少。”还知道和沈黎套近乎，不愧是李家的种。 徐晖道：“她也挺可怜的。” 爹娘都把抓了起来，没人管没人要，和他们有些相似。 赵晓雅听出徐晖道落寞：“谁说你们和她一样了，她是真没人要。” 想想也确实可怜。 几个孩子都在长身体，沈黎很大方，家里总来不缺鸡蛋，要是缺了，就找村里人换，所以他们还有十几个鸡蛋。 赵晓雅狠了心，拿出四个鸡蛋，蒸了四碗鸡蛋羹，又做了肉丝面条。 做好端上桌，让几个孩子洗手吃饭。 小丫头站在一边，不敢上前，时不时看向赵晓雅。 沈黎带着她洗了手，把勺子给她，让她吃。见她不吃，还给她盛了一勺子，放嘴里面。 徐晖兄妹三人经常吃，倒是不觉得什么。 小丫头却是第一次吃到，还有些舍不得，慢慢嚼着，舍不得咽下去。 沈黎吃了一口面条，问：“你怎么不吃。” “我想慢点吃，这样能吃很久。”小丫头盛了一勺给沈黎，“姐姐也吃，很好吃，俺很喜欢。” 沈黎没吃，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快点吃，以后还有鸡蛋羹吃。 小丫头突然含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沈黎：“姐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俺娘都不管俺，说俺是赔钱货。” 还说要了弟弟，让她看着弟弟，要是看不好，就不给饭吃。 沈黎：“你不是赔钱货，你要是赔钱货，那我们是什么，咱们都是女孩子，不是赔钱货，以后会有人疼你的。” 徐蕴挺喜欢小丫头的，饭后问沈黎，可以和她玩吗。 沈黎拿出四块大白兔，一人一块：“当然可以，吃吧，一人一块，你们一起玩。” 说完，让徐晖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玩。 沈黎去屋里写计划，赵晓雅去刷锅洗碗，完了来找沈黎：“你打算留下那孩子？” 他们亲戚都不要，阿黎为什么留下，留下也是给沈黎添麻烦。 沈黎猜出赵晓雅的心思：“你不喜欢那孩子？” 她没有经历赵晓雅的痛苦，无法体会她的恨。 赵晓雅：“是，看见她，总会想起李家人。” 沈黎想了想：“要不这样，先让她住下来，我去找胜利叔，让他留意一下，看能否找没有孩子的人家，把这孩子收养了。” “这样也行。”赵晓雅倒是大方，顿了顿又道，“不着急，慢慢找。” 要是照顾不好，那丫头肯定受罪，沈黎也不安心，回头还得麻烦沈黎。 沈黎笑了：“行，我现在就去。” 洪胜利得知沈黎的来意，有些诧异：“你要把孩子送人？” 他
觉得，以沈黎的能力，不是养不起孩子，肯定会收下这个孩子的，这才把孩子放在大队部的。 沈黎道：“你也知道，我和李家有仇，他们家的孩子我不敢养，怕养不熟，将来恩将仇报，我何苦来着。” 刘兰芝觉得沈黎说得对，想了想道：“我娘家村里有一户没孩子，要不我去问问。” 这个时候没孩子的还不少，都是早些年吃不饱，伤了身子，抱养孩子的也不少。 沈黎不放心，又问：“人品咋样，虽然把孩子送出去，可也要给孩子找个好去处。” 刘兰芝道：“他们两口子挺好，都是老实人，结婚七八年了，一直没有孩子，要是能抱养一个，肯定会对孩子好。” “行，那就麻烦婶子，给问问情况。”沈黎把计划给洪胜利，“这是今年的计划，胜利叔也看看，要是觉得可以，咱们今年就按这个生产了。” 洪胜利见到看了看，越看越满意，对沈黎竖起大拇指。 此刻洪胜利松了口气，沈黎回大队部，路上遇到赵解放。 赵解放是故意等沈黎的，问沈黎什么时候去买工作。 工作名额不好买，他早早买下来才安心，免得夜长梦多。 沈黎道：“我下午有空，要不咱们下午回去。” 她也怕有变故。 赵解放自然高兴，下午准备好钱和礼物，跟着沈黎去了县城运输公司，找到张大成。 沈黎直接说明来意：“张师傅，您看看，你说的那个事还成吗，钱都带来了。” 张大成还琢磨这个事儿呢，怕沈黎不要工作，他好找个下家，谁知人就上门了。 “成，肯定成。”张大成带着沈黎和赵解放，去找卖工作的那家。 那家男人断了腿，女人有工作，两人只有一个女儿，也有工作，女儿不能当司机，就像把工作卖了，一部分给女儿当嫁妆，一部分留给男人看病。 看到赵解放拿出八百块钱，倒是也利索，去了运输队办了证明，入职等手续等。 沈黎觉得这趟还算顺利，让赵解放好好干，别辜负了这么好的机会。 赵解放对沈黎感激涕零：“谢谢你，沈知青，要不是你，我还在地里刨食呢。” 虽然知道要恢复高考，可谁知道是什么时候。 还是有个正经工作要紧。 沈黎摆手：“这有什么，我自己不当司机，有机会肯定会让给你们。” 她突然想起什么，又问赵解放：“你会开车吗，要是不会，可以先学学，我哪里还有机械维修的，回头你看看，汽车出了啥故障，还得自己会修。” 赵解放自然高兴，他嘴笨，已经道了谢，这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都好好的，我就高兴了，谁让咱们是一起下乡的知青。”沈黎和赵解放回洪山大队。 她刚回去大队部，就听到了刘兰芝的声音，看见沈黎，有些不好意思：“沈知青，那事儿没成。” 那人家要了孩子，还是个男孩儿，不想要女孩。 沈黎也了解一些，这是农村，一家好几个孩子，都想要男孩儿，谁都不愿要个女孩。 在他们眼里，女孩子将来要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人。 沈黎道：“让婶子费心了，这事儿不急，咱们慢慢打听，大队没有，去城里，总会有机会的。” 刘兰芝害怕沈黎不高兴，见沈黎这样说，也就放心了。 沈黎和刘兰芝说了会儿话，把人送走，回来见赵晓雅盯着徐晖他们看，叹息一声。 她知道，赵晓雅还没放弃徐晖他们。 要她说，收养徐晖不如收养小丫头。 徐晖家门第高，还有亲生母亲在，将来徐家平反，徐晖要回燕京，赵晓雅不一定能去燕京。 可惜，赵晓雅看不上李家的孩子。 “晓雅姐，五点多了，咱们晚饭吃什么？”沈黎问。 赵晓雅回神，去厨房做饭：“喝点粥，蒸点野菜行吗？” 她下午去了山谷，找了许多野菜回来，有马齿苋，有扫帚菜，都很新鲜。 她记得沈黎喜欢吃蒸的菜。 沈黎自然同意，道：“行，就吃这个吧。” 几个孩子也没意见，沈黎怕他们饿着，拿出几块桃酥，让他们先垫垫肚子。 赵晓雅看不下去：“见过疼孩子的，没见过你这样疼孩子。” 他们家以前是地主，爹娘他疼爱，要什么有什么，也知穷人家日子不好过，不可能像沈黎这样
。 “晓雅姐姐听过一句话吗，有奶就是娘，我要是对他们不好，将来不孝顺我可怎么办？”沈黎半开玩笑地说。 对几个孩子好，是因为她不缺东西，更不想委屈了孩子。 孩子才是国家的希望。 有机会一定要教育成才，就算不成才，也不能让他们成为对社会有危害的人。 赵晓雅不信，也没说话，继续做饭。 蒸菜淋上芝麻油，几个孩子都吃撑了，徐晖摸着肚子，问沈黎：“沈姐姐，以后还做吗？” 沈黎点头：“你们喜欢吃，咱们继续做。” 小丫头也觉得好吃，还说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这就好吃了。”徐垚道，“你还没吃红烧肉呢，那才叫好吃呢。” 他喜欢吃红烧肉，还问沈黎：“沈姐姐，我听说有人下套子，能抓到野鸡，我们也去试试，可以吗？” 运气好还能抓到野猪，就可以吃红烧肉了。 “你们可以去，但是需要我陪着，你们自己不能去，山里很危险，有大型野兽，要是不注意，会被狼叼走。”沈黎怕他们不听，郑重道，“我可没有骗你们，不信你们可以问问村里人，有许多人被野兽咬死了。” 几个孩子害怕，都保证不去山里。 “有人吗？”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像是程元谨，沈黎出来，见程元谨提着几瓶罐头过来，问：“你怎么来了，不忙吗？” 说着，让程元谨进屋。 赵晓雅带着孩子去隔壁屋，把空间让给沈黎和程元谨。 沈黎指了指椅子，让程元谨坐下：“你有事？” 程元谨点头，想了想，艰难开口：“徐家的三个孩子，要拜托你照顾了。他们的父亲死了，母亲改嫁了，祖父和叔叔都被人看了起来，可能会被关起来。这几个孩子暂时没人照顾，以后还要多麻烦你，不过你放心，我会支付抚养费。” “把他们带回来，我就想养他们了。至于抚养费什么，就不要提了，你应该知道，我不在意这些。”沈黎想也不想就拒绝。 她有仓，里面的物资数以万计，不至于养不起几个孩子。 程元谨：“这抚养费不是我给的，是徐家给的。” 徐家就算落难，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至于让沈黎养徐家的孩子。 “让他们存着吧，将来给孩子。”沈黎坚决不要。 程元谨不再提这茬，于是岔开话题：“你办了制糖厂，将来是不是要办罐头厂。” “嗯。”沈黎直接承认，“你有事儿？” 程元谨道：“我想买几个工作名额，不知道能不能行。” 沈黎想了想，问：“为你手下的兵？” 除了这，沈黎想不出别的。 程元谨直接承认：“他们执行任务受伤，复原不好找工作，我就想找你买几个工作。” 这个时候工作难得，他不想给国家添乱，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 沈黎的厂子虽然是民办，却比大型国企效益好，将来成就不会低。 还有一点，程元谨没说。 他不说，沈黎也能猜到：“你这是变相保护我们的厂子？” 一旦接收退伍军人，他们的厂子就不再是单纯大队办的厂子，和部队有了关系，于公于私，当他们落难，部队不会见死不救。 程元谨没想到沈黎这么聪明：“你是我的恩人，我帮你也是报恩。” “不用花钱买，几个名额而已，我能做主。”沈黎道。 程元谨很高兴，道了谢放下东西，辞了离开。 他走后，赵晓雅过来，盯着程元谨离开的方向道：“他是部队出来的，经常来找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她指的是私事，沈黎没明白，直接承认：“想要几个工作名额，我已经答应了。” 赵晓雅心里想：这次想要工作名额，下次不知道是什么呢。 不过她没提醒沈黎，这是沈黎的私事，还轮不到自己插嘴。 程元谨回了程家，程景初笑着出来：“见到沈知青了？” “嗯，见到了，事情也谈妥了，我明个儿一早回去。”程元谨见程皓站在一旁，对他摆了摆手，“在这里还习惯吗，要是不习惯，可以跟着我回军区。” 程皓道：“习惯，我不跟你回军区，我要留下。”顿了顿，看向程景初，“我要留下陪着奶奶。” 程元谨摸了摸他的头：“很好，有长进。”
程静也过来，直接问程元谨：“二叔，你什么时候给我们娶二婶？” 程元谨脸上有一丝不自然，道：“你问这做什么？”抬头看向程景初，以为是他妈让问的。 程景初摆手，去了厨房：“别看我，我可没说，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怕你娶了媳妇，就不疼他们了。” 程元谨向程静保证，就算有了媳妇，一样疼他们，不仅如此，还会多一个人疼他们。 程景初趁机问程元谨：“萧家那丫头还在纠缠你？” “我避着她，这几天倒是没见。”程元谨进了厨房，要给程景初帮忙。 程景初让他出去，就一顿晚饭，她一个人可以，又趁机问程元谨，他年纪不小了，可有喜欢的人，要是喜欢，赶紧结婚，别到时候成了别人家的媳妇。 程元谨坐下烧火：“还没有，妈，您别管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程景初心里叹息，你是知道，可你不付出行动，什么时候能把媳妇娶回家啊。 她生的儿子，她心中有数，小谨这是看上沈知青了。 可沈知青一心扑在事业上，无心结婚，更何况沈知青年纪小，她等得起，儿子等不起。 程元谨喜欢吃面条和饺子，程景初给他做了一碗炸酱面，又问：“要不你再留一天，我给你包饺子吃。” “不用，明天部队有任务，十点前我得回去。”程元谨吃着面条，脸上尽是满足，把面条咽下去，道，“妈，还是您做的面条好吃，有嚼劲儿，就着蒜吃，真香。” “那你就多吃点。”程景初去了山谷，带回来一些荠菜，道，“我现在就揉面调馅儿，明一早包饺子。” 她顿了顿：“我今天去看你表哥一家了，他们过得不错，就是孩子们不能读。” 程元谨手里的动作一顿，道：“妈，这事儿您先别管，沈知青会管的。” 他妈身份存疑，要是被有心人挖出来，她和侄子的日子都不好过。 沈黎不一样，她是大队长，三代贫民，根正苗红，不用担心出身问题。 他还算了解沈黎的为人，不会不管这事的。 “会不会给沈知青惹麻烦？”程景初担心问。 “不会。”程元谨非常笃定。 翌日，程元谨吃了荠菜饺子回去，程景初喜欢沈黎，特意给沈黎送了一碗，不仅如此，还给顾奶奶送了一碗。 也幸亏程元谨工资高，补贴他们不少。程家的日子倒是好过。 沈黎盯着圆鼓鼓的饺子，回屋拿了一块腊肉，让程景初带回去：“阿姨，谢谢您的饺子，我很喜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着。” 她见程景初要拒绝，又道：“您也知道我打猎的手艺，想吃肉上山一趟就有了，您就别和我客气了，您要是过意不去，下次做饺子再给我一碗。” 程景初不再勉强，试探性问沈黎：“下放到牛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