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回到马车上没多久，前方传来消息，天黑雨夜，今夜车队无法继续前行，余显灵师让众人就地落脚，山地无法扎营，只能暂时歇在车上，再视情况而定。 雷电已停，只有小雨还在下着，车内相雨已逐渐缓过神来，脸色仍有些差，谈卜等到楚秋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前面的马车故障，还在修理。” 楚秋停在车门口拍落身上的雨水才弯腰进入车厢，坐去靠门的位置以免沾湿其他地方。 得到通知后，谈卜无奈道：“看来今夜只能在车里度过了。” 楚秋检查过角落上挂着的烛灯，道：“嗯，外面还下着雨，你们便先歇下，我来守夜。” 相雨靠在车壁上，朝她看去，关切道：“楚姐姐，这样没事吗？”她心中感觉很是不安，尤其又是在山林深野中，危险难料。 楚秋抿唇笑了一下，道：“相雨你别担心，好好睡上一觉，天亮了便没事了。” 谈卜找出一个软和的棉垫递给相雨，道：“躺下睡吧，我们都在，何况还有灵师。” 相雨缩着身子躺下，谈卜给她披了件外衣，又看向楚秋，道：“楚秋，要不我跟你一块守夜吧。” “无妨，你先睡，后半夜我会叫你。”楚秋道。 谈卜见她坚持，只好不再多说，给自己盖上了一件外袍，便靠去角落休息，闭眼前还是道：“倦了便喊我，不要硬撑。” 楚秋微笑点了点头，车内安静下来，靠着车门，只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还有车外飘飘洒洒的雨声，偶尔车队前方传来听不清的说话声音，暗夜之中，一切都显得静谧幽深。 不知不觉中，雨声渐小，便连其他声音也消失不见，楚秋一直保持警觉，忽而感到不对劲，耳朵一动，听见一道奇怪的窸窣声响。 她推开车门往外看去，深夜之中山路幽暗，唯有几辆马车内的烛光微微倾泻出来，然而照明有限，只能看见车辆周边狭小范围。 雨丝飘到楚秋的脸上，她小心翼翼踏上车前板，余光中忽地闪过一道暗影，速度极快，她根本没能看清。 楚秋眼珠一转回身从车厢里拿上什么，又听见一阵异动动静传来，声音似乎便是来自车底，她带上车门，爬到车顶，点亮半截蜡烛，低眸朝地面寻觅。 雨完全停下，烛火的光照亮周身，楚秋警惕地四下探望，一道长条暗影从马车下方穿过，她这回真切地看见那是某种活物，只不过在黯淡光线中，难以辨清究竟是什么东西。 楚秋站起身来朝车队前方眺望，修复故障的灵士早已回去歇息，夜里安静地可怕，她无法确定活物究竟是津回搞的鬼还是来自山林，咬唇想了一下，将半截蜡烛对准车底扔去。 火光在空气中闪过，划出一道弧线，落到地面后很快熄灭，地上的活物似乎受了一惊，扭动着身影迅速穿梭车底，不一会便仿佛融入暗夜般之中完全消失。 楚秋眉头蹙起，在车顶上又等了好一会，活物没再出现，她奇怪地回到了车厢，脑海里满是不解。 破晓之前她才将谈卜喊醒，一夜过去，没有再出现任何异常，楚秋怀疑自己是否太多虑了，昨夜里出现的活物或许只是山间冒出的小蛇，被吓一吓便逃走了，并非津回作祟。 谈卜被叫醒，睁开眼睛看见楚秋疲惫的样子，连忙道：“几时了？怎么不叫我，楚秋，你还是赶紧躺下休息，这都快一夜了。” 楚秋手指抵着太阳穴朝他颔首，一夜高强度地保持精神，她确实精疲力竭，跟谈卜嘱咐了一句，倒头便入了睡。 谈卜看着楚秋这副逞强的模样摇了摇头，拿下身上的衣袍给她盖上，又打开一丝车门往外看去。 雨早已经停了，空气清新，鸟鸣山林，天际边微微泛起霞光，将天空染上另一种色彩，暗紫色的夜空向另一侧垂落，明暗交替相融，光线洒进山岭，分外绮丽。 天亮以后，仙府灵士继续修理马车故障，昨夜他们其实已经大致寻出了问题所在，今晨再加固过术法，便算完成。 众人短暂休息过后，继续穿越第三大岗，昨夜因为马车故障以及突然降雨的原故，导致行程慢了半日，今日还需加快速度赶路。 每年一度的仙府正式入门考核将于夏末秋初开始，像他们这支临海城出发的灵士队伍还有许多，分别来自六州各地，几乎都会在夏日尾声赶至中央大陆，错过考核便要等到下一年，因而不仅主事灵师注重时间，新晋灵士们宁愿路上辛苦些也不愿意多耽搁一年。 他们现如今还未出承州，接下来还要经过王城昭明城所在的安州，才能踏上中央大陆，时间预计刚好，路上容不得长时间延迟。 楚秋醒来时已到了午
后，车队离开第二大岗，正在第三大岗行进，天黑之前，便能出三岗岭，进入桓山地带。 “楚姐姐，你醒啦！”相雨第一时间凑过去。 楚秋缓了片刻，道：“路上没事吗？” 相雨回道：“楚姐姐放心，一路安好。对了，我还给你留了干粮，”她拿出油纸包好的油饼，“我听谈哥哥说你守了我们一夜，所以我们没叫你，这会肯定饿了，快吃吧。” 楚秋道了声谢接过油饼，囫囵吞了几口，又问道：“到哪里了？” 谈卜见她吃得急，道：“你慢慢吃，有什么话吃饱了再问也一样。”说着给她递过去一只装水葫芦，“喝点水，别呛着了。” 楚秋鼓囔着嘴道：“好。” 谈卜掀开车窗帘好让楚秋往外看去，道：“我们已经上第三大岗了，明日便能进入桓山一带。” 楚秋吞咽下食物，道：“桓山？谈正经，可是你曾经提过的桓山？” “你还记得呢。”谈卜道，“我便是在那里遇上逃难的好心人，要不是如此，也无法跟你们相逢认识。” 相雨好奇道：“楚姐姐，你们说的什么？” 楚秋朝谈卜努嘴：“你问他。” 谈卜难为情道：“也没什么，我离家出现了一些变故，所以才跟着逃难人一路去到临海城。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能去仙府了。” “原来谈哥哥不是临海城人啊。”相雨道。 “嗯，算起来这里距我家不远。”谈卜指向窗外，“我家在禹、承两州交界，往西临近毓南江的江心城。那是一座古朴悠久的城池，城池不大，却有历史底蕴，距今都有两三百年了。”提及十分骄傲。 楚秋想起那日他的家人找到临海城，瞥去一眼，道：“谈正经，你想家吗？” 谈卜一愣，道：“自然是想的。但我已跟母亲约定好了，若是我能通过考核进入仙府，她便不再阻挠我，若我失败，便回家接受她的安排。所以在到达仙府之前，我要克制回家的想法，好好准备考核之事。” “我听闻仙府考核很严格，谈哥哥，我们都要努力！”相雨鼓劲道。 “嗯！”谈卜郑重点头，这是他好不容易讨来的机会，决不会放弃。 车队驶过第三大岗高处，开始向下而行，山路通畅，速度加快，车厢里更加颠簸起来，谈卜抓住窗框稳住身体，沿途的风光迅速从两侧飞过。 “好快啊！”相雨兴奋地探头往外看去。 楚秋朝相雨道：“相雨，小心头，别磕到了。” “我知道。”她的声音跟随掠过的风快速刮走。 楚秋看一眼谈卜，问道：“还行吗？”谈卜勉强地点了点头，她低喃道，“怎么就忽然加速了……” 相雨朝楚秋招手，道：“楚姐姐，你们快看，林间好多鸟儿在飞。” 楚秋也看向窗外，只见马车在山腰间往下疾驰，山野栖息的鸟儿一群群飞越低空，在半空中盘旋，忽而呼啦啦一大群朝着另一个方向落去，像是翩然起舞，场面十分壮观。 迎着落日余晖，鸟群密密麻麻的影子点缀在橙黄色山脉线上，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黑色长弧，仿佛在勾勒一副动态的图像。 坐在车内的谈卜脑袋有些晕眩，没心情去看外面的景色，他突然感觉车身一震，听见一道不清晰的咔嚓声响，以为是车轮又撞上了山路上的石块，没有特别在意。 楚秋和相雨欣赏了一会才坐回车内，相雨道：“谈哥哥，你没看真可惜，群鸟飞翔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 谈卜一笑，道：“那的确可惜了，不如相雨你跟我说说。” “好啊！”相雨高兴地跟他描绘起眼睛看到的景象。 随着相雨栩栩如生地讲述所见，谈卜的神色却是逐渐变得凝重，他眉头一皱，问道：“等等相雨，你说鸟群是从林子里大片起飞的？” “对啊，怎么了？” 楚秋注意到谈卜表情变化，问道：“哪里不对劲吗？” 谈卜想起他和逃难人相处时的日子，脑海中灵光乍现，沉着脸色道：“我们是不是快要进入桓山一带了？桓山北面曾出过凶兽，我遇见的逃难人说过，凶兽出没，不仅仅是人，连山中的其他鸟兽也会成群逃离。你们方才看见的，可能不是日常鸟群迁徙，而是山里出现凶兽了！” 此话一出，楚秋和相雨都怔愣住，楚秋回想所见景象，脑海里思绪翻腾，忽然脚下车厢剧烈晃动起来，车厢重心往前倾倒。 她大喊一声“小心”，抓住车窗，但来不及再做什么，整个车辆朝地面冲去，车前
板在压迫之中应声断裂，车厢上下颠倒，重重地砸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