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的寒冬刚刚过去,柳树抽出的嫩芽,正闪着似有若无的绿意。树下,一个九岁的男孩,透过他那双又萌又水灵的大眼睛望着不远处一个圆形的飞船。 他莞尔一笑,眼神随即漫过了那飞船,投向了周围广袤的大地。 想不到末世来临的时候,人间变成了一片焦土。短短两年时间,大自然就自己恢复了一片欣欣向荣,草长莺飞的景象。人类的消亡似乎让这个世界更加祥和和安静了。 男孩心情很好,开心地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张开双手,仿佛要贪婪地把这所有的春色都收入怀中。 “为什么不跟着灭神盟一起走,你就不怕盛南天会找到你吗?”一个女人的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男孩的双手滞在了空中,脸上的稚气瞬间荡然无存,随即被一层阴郁的诡谲所笼罩。 “当然怕了。”男孩平淡地回话,同时慢慢转过身来,阴恻恻地说,“可我现在就这样去灭神盟,马上就会暴露。”说完,他嘴角一勾,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犹如不见底的深潭。 女人身着黑斗篷,一看到男孩的脸,全身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全身微颤,眼眶也渐渐泛了红。但她很快整理了心情,收回了神志,道:“怎么,你也挺喜欢盛南天给你安排的这个身份吗?” 男孩歪头又看了看那个圆咕隆咚的飞船,叹了口气,随即抬眼看着女人,戚然道:“我现在也没有其它的选择了吧姐姐!” 一声“姐姐”像一道惊雷,女人瞬间被“劈”得双目充血,僵在原地,攥着的拳头恨不能掐出血来。 “如果你今天是来杀我的,那你可以动手了。”男孩的表情淡然地说,“如果你今天不是来杀我的,还麻烦你帮帮我。” 说完,男孩转过身去,背对着女人,闭上了眼睛。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在他的耳边低吟。 良久,女人的脚步声近了,男孩伸长了脖子,像一只不打算反抗的待宰羔羊。但那脚步声只顿了顿,又变得越来越弱,渐渐远去,最后消失的瞬间,男孩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回过身来,跟前的地上放着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很小,里面躺着一颗蓝色的胶囊。 吴岚是一个可怜的姑娘,还未出生就死了父亲,唯一的亲人就是一位严厉得有点过份的母亲。但不管怎样,母亲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就这稀薄的母爱老天竟也舍不得多给她。一日,母亲出门便再也没有回来。 吴岚本想离开村子,外出找寻母亲。谁料,一场瘟疫席卷了全球。吴岚所在的村子也没能幸免,大批的人死去,村子里的人也死了八成。 两年前,瘟疫终于过去了。看多了生离死别的吴岚也放下了,毕竟这么大一场瘟疫,自己的母亲是否还在人世,都还两说。 她带着村上还活着的人料理了村上的各种后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曾经的那些伤疤也都结了痂。 她所在的村子非常偏僻,没了通讯也没了电,大瘟疫之后基本就与世隔绝了,生活回归原始,却让人有了一种身在桃花源的错觉。 前不久,正当吴岚撒下了希望的种子,准备开始一年的农事。一个神秘的黑衣人给他传来了消息:十日后,会有一件秘密武器运往定远洲,这东西与她母亲有关。 黑衣人还给他打点了很多装备,这消息将吴岚拖拽回了人世。 可惜那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吴岚有很多话想问他,但都没有机会。 此事蹊跷,但失踪母亲的消息,她怎么都要试一试。 可惜的是,她失败了 吴岚猛然感觉出壳的灵魂从虚空中跌进了自己的身体:“妈妈” 她终于有意识,嘴里喃喃着,眼皮缓缓睁开,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是一张稚嫩而鲜活的小脸:“小姐姐醒了,小姐姐醒了,快去通知爸爸!” 说话的正是朵朵,两年前卡特庄园里唯一活下来的小女孩。之前由钟离带着,卡特庄园受难的时候,她也上了飞船,之后就跟着郑子娟帮忙给受伤的魔人们包扎送药。因为她人小鬼大,慢慢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小护士”。 她还有一个特殊的“病人”,就是徐千里。 两年前的徐千里生无可恋,总是不配合治疗。但不知是缘分,还是不好意思拒绝一个小女孩,每次朵朵一出手,徐千里就乖乖地吃药换药了。 徐千里闹情绪的时候,只要朵朵缠着他给自己讲故事,徐千里就马上收敛。 就这样,朵朵成了徐千里甩不掉的跟屁虫。 冯苑觉得朵朵简直就是老天派下来的小天使,就撺掇着
徐千里认下了这个干女儿,好让他在这世上有个牵挂,记得好好留着自己这条狗命。 “那个姑娘醒了!” 冯苑话音未落,一道残影闪过,之前床上那个肉虫一般的徐千里已经不见了。 冯苑和老肖对视一眼,两人脸上愁云惨淡,心照不宣:绝不能把这姑娘留在这里! 徐千里疯了似的跑过去,来到姑娘屋前他突然又犹豫了。他放慢了脚步,带着忐忑慢慢地推开了那扇门。 郑子娟正坐在床头给姑娘做检查,见到徐千里进来了,示意他先坐在一边,不要上来打扰。 徐千里摸着门边的椅子坐下,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姑娘的脸。此时姑娘苍白的脸上毫无生气,但就是让他觉得温暖。他心里咚咚跳得厉害,曾经和颜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像滚落的玻璃珠一样散乱,每一颗珠子里面映出的都是颜淑一生不同的瞬间。 姑娘很虚弱,见有人进来,想强撑着坐起来。 “哎哎哎,现在可不能起来呀!”郑子娟赶忙制止她,又嗔怪地瞪了一眼在边上帮忙的朵朵,“就你机灵,人刚醒,不先通知我,通知你爸干什么?” 朵朵低着头,偷偷斜着眼给徐千里吐了一下舌头。还不都是他这不靠谱的老爸要求她通风报信的。 “你现在还是要好好卧床,先别着急说话。这里是灭神盟,是人类反基因改造人的联盟,你在这里很安全。我叫郑子娟,是这里的大夫!”郑子娟和颜悦色,还有年龄的加持,一看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她把朵朵拉到姑娘跟前:“这个小鬼头叫朵朵,是我们这里的小卫生员,别看年龄小,可会照顾人了。”说着又转向朵朵,“这几天就由你专门负责这个小姐姐的起居吧,有什么问题,及时通知我!” “太好了,太好了!”朵朵开心地又蹦又跳,“终于来了一个小姐姐,等小姐姐身体好了,就有人陪我玩了!” 郑子娟没憋住笑,用食指轻轻在朵朵鼻尖上刮了一下,戏谑地说:“那你可得尽职尽责,要是小姐姐有什么问题,我可得拿你是问。” 轻松的氛围让吴岚放松不少,她微微勾了勾唇角,轻轻合上了双眼。 朵朵和郑子娟两个人默契地把食指竖在了嘴边,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东西,撤出房间。 临走的时候,郑子娟还给徐千里使了一个严厉的眼色,示意他也跟着出去。 正巧,老肖和冯苑也跟过来了。 郑子娟深知徐千里心里的盘算,还不等他开口,就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人现在刚脱离危险,还不能探视。” 然后又对着老肖和冯苑扫视了过去,正色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是个医生,就得尽到医生的职责。病人为大,现在这姑娘还需要好好休息,谁都不能打搅。” 徐千里一脸委屈样子,还不等他开口,老肖的声音飘了过来:“最近的事情有点棘手和复杂,咱们一块开个会吧。” 啥?之前开会不是都不用他参加的吗?两年来,一直充当“吉祥物”占据着盟主之位的徐千里,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被冯苑给拽走了。 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老肖皱着眉头抽着烟,冯苑一脸难色,徐千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三个人围坐在一个茶几不同方向的三个沙发上,静默了良久。 老肖终于开口,语速比较慢:“这个姑娘的来路是个大问题,咱们”没等老肖说完,徐千里以为这是要让这姑娘走,猛地站了起来。 “需要讨论一下。”老肖无视了他的反应,把话说完了。 徐千里有点尴尬地又缓缓坐了下去。这个老肖,这是年纪大了吗?说话慢,还老容易让人误会。 “我一会儿再和郑大夫商量一下,看看明天或者是后天能不能和那姑娘聊聊。”冯苑道。 “还有你。”老肖严肃地看向徐千里,“关于这个姑娘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也不要”老肖顿了顿,“再去探视了。” 难怪让我来开会,就是为了说这个。徐千里只是动了动眼珠,没有任何反应。 冯苑叹了口气,老肖这是担雪填井——尽说些没用的。徐千里要是能乖乖听话,不去骚扰人家,那还真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啊! “那个孩子还是要继续找的!”可能也觉得自己刚对徐千里说得都是废话,老肖调转了话题。 “这个孩子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要么是最新型的基因改造人,要么就是某个‘大人物’的孩子。”冯苑猜测,“如果说这孩子对盛南天很重要,那派驼峰护送就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是为了低调行事,掩人耳目,要么就是”冯苑看了看徐千里。
“想要他的命!”徐千里呆呆看着面前桌子上的烟灰缸。 冯苑眉头一扬。徐千里竟然认真地听进去了。 “对”老肖把烟头捻了捻,扔进了烟灰缸,“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驼峰急着要把孩子抢回去,不是为了保护他,而为了杀了他,再嫁祸给我们。” “干嘛要这么麻烦?”冯苑问。 “没听说吗?自从白陆明死后,申家就出现了第六代掌门人,仍然是个私生子,名字叫——申俊,今年只有9岁。” 老肖话音一落,徐千里惊呆了,他之前一直浑浑噩噩,竟不知有这种事情。 之前申家五代掌门人实际就是白陆明一个人。 现在第六代掌门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孩子,那这孩子哪来的呢?白陆明的克隆人吗? 当年白陆明的“肉畜”全部被冥幽所杀,他偷听盛南天和洛凡的对话得知,只剩下一个年龄小的。 但后来洛凡说得很清楚,白陆明两年前是肾破裂,手术的过程中,孩子的肾已经取出给他装上了。但因为孩子年龄小,再加上白陆明一心求死,最后还是没有救过来,徐千里也是亲眼看着白陆明火化的。难道说,火化的那个只是白陆明的替身吗? 那也不对呀,如果白陆明还活着,为什么不以成年人的身份,充当第六代家业的继承人? 那就是他真的死了。 难道这孩子是给白陆明提供肾脏的那个最后的“肉畜”?可是洛凡已经确认了那个孩子的死亡,难道是洛凡说慌了。 那如果说最后的那个“肉畜”没有死,成了第六代继承人。可他并不是白陆明,对盛南天有什么意义吗? 意义? 徐千里怔了一下,对呀。两年前,盛南天根基不稳,如果贸然取代白陆明,恐怕难以服众。 所以,如果有个孩子可以代替白陆明先做个傀儡,既好控制又可以给盛南天“篡位”争取时间,那这个事情就说得通了。 难怪当时白陆明死的时候,除了赵姨和洛凡,其它人并未见得特别的悲伤。 应该是那些基因改造人们,觉得主人虽然死了,但还有继承人。更重要的是,对他们而言,当时更重要的是启动“灭世”,取代“凡人”,主宰这个世界。也许,站在盛南天给他们制造的角度,当时的基因改造人正在继承白陆明的遗志,雄心勃勃地忙着奔向美好的“未来”。 “这几年,盛南天一直“兢兢业业’,为基因改造人可以说是‘鞠躬尽瘁’。”冯苑打断了徐千里的思路,“在基因改造人那边绝对是一手遮天。” “这是他已经地位稳固,这个孩子已经没有用处了,想要卸磨杀驴了?”徐千里道。 “不管是哪种情况,也只有找到这个孩子才能弄清楚。咱们一定得查明白盛南天到底在搞什么鬼。”肖胜道。 话间未落,一个小兵慌忙地冲了进来:“报告!” “怎么这么冒失,连门都不知道敲的吗?”肖胜头都没回地说。 “那”小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前两天那个孩子,他他找上门来了!” 三个人同时错愕。 飞船的位置向来都很隐秘,每次着陆的位置都不固定,如果说一个孩子就能轻易找得到 不好! “马上转移!”老肖下令。 整个飞船里面立刻回荡起了令人不安的警报声。 所有在飞船外放哨戒备的士兵立刻回撤,飞船内的人员各就各位。很快,飞船启动,周围的树木被飞船底下释放出的强大气流吹得左右摇摆,一团飞舞的沙尘之中,一个大球冲天而起。 “把那孩子带过来,”已经两年没“正经”过的徐千里,此时正经地说,“我们要亲自审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