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记,你等的人怎么还没到?一个小小的砂石厂会计竟敢让我们等这么久,太不像话了!”说话的老同志年逾五十,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训斥道。
周瑞华不紧不慢地回答:“陈记,她家在溪水大队,一大早往公社赶是要些时间的。不如我们进去等吧?”
陈伟良冷哼,不满之意几乎从眼睛里喷出来:“这是出公差,不是游山玩水,我真不明白,你把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同志带上干啥?一个女人,留在家里绣绣花得了。”
周瑞华微笑:“您这话说得没理,咱们是新社会,妇女也能顶半边天,闺阁里绣花那是旧社会女性才做的事。”
陈伟良好似并不害怕说错话,嘟囔了几句,这才停止抱怨。
周瑞华眼中露出无奈,这老同志既然不耐烦,为何不进办公室等着,非要在公社门口吹冷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还有姜晓穗,说好早上七点在公社门口汇合,这都过了十分钟了,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前两天没下雨,自行车在路上应该不难走才对,难不成是有别的意外?
又过了五分钟,将将在陈伟良正要再次开腔抱怨时,昏暗的道路那头传来“突突突”的轰鸣声。
陈伟良怪道:“大清早哪来的拖拉机?这种日子农机站也有活?”
周瑞华也觉得奇怪,他往前走了几步,打起手电筒照了照,和迎面射来的拖拉机大灯打了个晃。
下一秒,前面传来姜晓穗生气十足的欢呼声:“周记,我来啦!”
周瑞华:“???”
没等他反应过来,陈伟良三步并作两步从他身后越过,眯着眼睛往路上瞧了瞧,使劲挥舞双臂。
拖拉机转瞬开到公社门口,姜晓穗握着重重的方向盘,来了个漂亮的靠边停车。
周瑞华和陈伟良便瞧见,婀娜俏丽的小姑娘头戴红帽子,身上穿着厚重的棉袄,脖子上一重一重绕着围巾,围巾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地望着他们。
姜晓穗用戴着皮手套的右手拉下围巾,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笑:“久等了,早上气温太低,拖拉机发不起来。陈记,您也去公干啊?那我该多放一把竹椅才对。周记,您进去再拿把椅子出来呗,车斗上能放下。”
周瑞华没动,此刻他十分震撼,很难描述眼前这一幕。顿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开口问:“你要开拖拉机去?”
陈伟良同样目瞪口呆,这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同志吗?
他真是老了。
姜晓穗哈哈笑道:“咱们去谈生意,哪能空手去啊?我这不是准备了点土特产嘛,要是背着去可得累死。”
周瑞华一言难尽地望向被塑料布遮住的车斗,感叹:“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
陈伟良哈哈大笑,早先的一肚子怨气消失一空,目光赞赏地看向姜晓穗:“不愧是年轻人啊,脑子就是活。有了这塑料布,坐在后面可就暖和多了。”
从东风公社到罗桑公社没有直达车,他们三个原本应该先坐车到市里,然后转车到罗桑公社。这么一折腾,中间不知要耗去多少时间。
两个年轻人吃得消,他一个老同志可不就是受罪。
周瑞华看了眼车斗里装的东西,目光闪过赞赏之色,含着笑意问:“农机社怎么肯把拖拉机借给你的?”
姜晓穗回想起昨天和弟弟去借车的全过程,以及损失的烟钱,不答反问:“周记,咱们这趟公干的费用能报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