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从那敞开的屋门收回视线,“囚禁你妹妹,对家仆滥用私刑,我当不起你这一声父亲。”
沈予安啐出一口血水:“父亲常说我顽劣不成器,如今我身在刑部,您难道不为儿子高兴?”
“为父有没有与你说过,不要与凌公公来往!”
“父亲,那可是您的亲弟弟。”
“沈家族谱上没有这个人。”沈康冷眸,“是他安排你入的刑部?!”
“父亲为何不信孩儿有这本事,二叔不过是给了个机会而已。”
“那是你师长,为人秉性最清楚不过,怎可忘恩负义!”
沈予安笑了:“沈家当初为了权势,将幼子送入宫去,如今沈家起势,却将他弃之敝履,连族谱都不认了,父亲,此等忘恩负义之举,可是您教我的。”
“放肆!”沈康怒斥,“你竟还以此为荣!”
“明泽院山长赵秉承,根据十年前沭阳变法,私撰,妄图浸染院学子,颠覆王朝根基。”沈予安忽而高声,“父亲,即便沈赵两家是故交,儿子也不能徇私枉法!”
“从何得来。”
“从明泽院搜出。”
“是搜出,还是有人刻意放之。”
“父亲,您这么说,便是在为赵秉承开脱了,一事送至刑部,其中牵连的人也不是儿子一人能做主的。”
“这么说,南城王府被带走的林先生,也是你所为。”
见沈予安默认,沈康失望至极:“来人啊!”
院子外一瞬出现数名护院,手拿刀剑,仿佛有备而来。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沈氏族人。”
沈予安脸上的笑意跟着一寸寸退去:“父亲这是要,逐我出门。”
“出了这个门,你不再是我沈康的儿子,今后旦夕祸福也与沈家没有任何关系。”沈康肃正着神色,从未有过的凝重。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清越又有些尖锐的笑声,凌公公带着数名侍卫直闯入进来。
“多年未见,大哥行事一如既往,将我从族谱剔除也就罢了,竟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与此同时,沈夫人在沈予临的搀扶之下匆匆赶来,刚喊了一声“老爷”便被凌公公的手下拿住。
沈予临呵斥:“放开我!你们这是私闯府邸!”
沈康站立在那儿,身姿笔挺地看着凌公公:“送客。”
凌公公眸色一暗,嘴角依旧是扬着笑意:“大哥,我今日可不是客,今早予安抓到了一个藏在城中的撰之人,他为赵秉承办事,也与大哥你颇有些渊源。我当然知道大哥与这些事不会有什么关系,不过沈赵两家是为故交,有些事还是得问清楚才行。”
沈予安一怔,蓦地看向凌公公,这件事他从没有和自己提起过。
沈康不为所动:“你当如何?”
“自然是要大哥跟我刑部走一趟,予安,请一请你爹。”
“二叔!”
“怎么?你入刑部那日我没有与你说过,凡事要秉公处理,成大事者,最忌讳徇私。”凌公公看向沈予安,“如今你爹要逐你出去也好,与你便没有牵扯。”
沈予安沉默了下来。
但他似乎也不急,就在等着沈予安做决定似的。
被侍卫拦住的沈夫人喊了声予安:“你这是在做什么啊予安,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
声音入耳,沈予安的眸色徒然一变,再抬头时,已是漠然:“沈尚,请罢。”
“你们都给我滚出沈家!”被侍卫拦住的沈予临见此,忽然抽出了侍卫腰间的剑,直接刺向凌公公。
沈康见此,担心沈予临会因此受伤,快步前去阻拦,而沈予安这时也拔剑上前,意在沈予临伤到凌公公之前拦下。
却不想,因侍卫阻挡,背后突然一股劲力注入,沈予安将要收回的剑直直的刺入了沈父的腹中。
“老爷!”
“父亲!”
事情发生得太快,沈予安看着手中的剑,再看跪倒在地的父亲,一瞬松了手。
怎么会这样……
沈尚与赵秉承勾结,为他行方便的消息在京城中迅速传开,一夕之间,沈尚的死,沈予安成了匡扶公正,大义灭亲之人,受了许多宫中赏赐。
可明了这件事的人都知晓这是冤屈,不少生学子为此愤愤不已,而过去在沈尚门下的一些学生,而今在朝中为官的,纷纷前去宫门口跪求皇上。
可这些人转眼间就被人带走。
一时间,“沭阳之变”,“谋逆”,“黄老变革”之类的话在京城中四处流传。
仅半日的功夫,刑部就张贴出了告示,要将当年沭阳之变的参与者,齐老,三日后于刑场凌迟处死。
十二年前之事,因为隔得尚不算久远,很多百姓依稀存有记忆,当年朝中德高望重的黄老,因一些改革举措,最终落的满门被灭。
斩首这日,刑场四周围的两条街市,人满为患。
百姓纷纷翘首以盼,想见一见当年传闻中被匪寇所杀,与黄老一样德高望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