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秋雨至,淅淅沥沥,湿了高楼瓦砾,潜入窗几,扬了一丝丝就被人从里面关上了窗子,隔绝在外。
男子颀长的身影,也替床沿坐着的少女挡去了横风。
屋子里的烛火被风吹得飘摇,晃动一番后,势头更烈。
昏黄的光照在赵云栖沉凝的脸庞,从刚才和掌教一番对峙后,便显得无比沉默。
而**躺着的少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向来活蹦乱跳的人,这会儿脸色苍白地躺在**,没了平日里的蓬勃生气,怎么都叫人觉得不习惯。
“许是清毒丸还要再过些时候起效用,大夫不是说了,赵子越中毒尚浅,并无性命之忧,赵姑娘且可放心。”陆长安是听闻赵子越中毒的消息后,随着院里的人一道过来的,如今那些人散了,余下他留下帮忙看顾。
“天也快亮了,赵姑娘还是回去歇息歇息,我在这照顾就好。”
赵云栖闻言,这才动了动,看向说话之人,没想到刚才屋子里将掌教怼得哑口无言,只扔下一句势必给个交代便拂袖离去的,会是这平日里看似沉默寡言之人。也有些意外,这陆长安能和跳脱的赵子越处到一块去。
但见他这般义气,心中还是欣慰,也不枉费赵子越如此喜欢这个朋友,豁出自个脸蛋都要救。
“今日之事,是有人刻意针对我们而为,动了杀心,你就不怕留着照顾他被连累。”赵云栖一双清眸此刻乌幽幽地凝着,语气平静地仿佛只是陈述一件稀松平常之事,既是告知真相之意,又像是存了几分试探他胆色的心思。
“北馆如今已是重兵把守,掌教势必不眠不休也要把真凶找出来,给明泽院,乃至论会宾客都要有一番交代,相信事情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再者,高声呼救不失为自救之法,总能护他周全的。”
赵云栖见他神色淡淡,思虑周全,反倒她像个咄咄逼人的恶人了:“我这弟弟惯是让人不省心,可交朋友的眼光倒是不错。”
陆长安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平日看不出,其实赵同学对他还是十分上心的。不过你们之前被关,定是没休息好的,如今又守了半宿,还是回去休息吧。”
赵云栖将赵子越的被子拉高了些,掖了掖被角,刚应了一声“嗯”,那掖着被角的手就被**躺着的人给握住了。
“姐?”赵子越十分虚弱,看着赵云栖那神情,仿佛有些不置信,便脱口道,“我姐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温柔过,等等,该不会是我俩在地府团聚了吧?”
赵云栖就着被子,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疼疼,赵云栖你撒手!我还活着啊!哎哟,可太好了,要不然我藏床底下那些宝贝疙瘩指不定都便宜谁了。”
赵云栖闻言‘嘁’了一声,“一些个破铜烂铁的玩意和酸腐本子,谁稀罕似的。”可随即又忍不住笑了下,总算驱散了眉间的阴郁。
“我刚好像听到说守了半宿什么的,还听着你和人干架,姐,你是不是吓坏了,怕失去我了,是不是老紧张了?”
“……并没有。”
“这时候脸皮子怎么就薄了,多心疼心疼我,让我高兴高兴怎么了。”赵子越像个抓着糖的小孩,使劲要扒下那颗糖衣,非得吃着里面的糖似的,转向了白简,“白简,你说说,我昏迷之后,我姐是不是哭得肝肠寸断,是不是后悔之前没好好对我来着?”
“她是说了几句。”
“嗯?”赵子越一脸期待。
白简气沉丹田:“赵子越你是头猪吗,给什么吃什么,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别人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你就是给蠢死的!”
语气神情十分到位。
“……”
赵子越默默拉上被子,眼前几乎是情景重现,不想面对。
“不过赵姑娘是真的很担心你,掌教一开始只以为你是坏肚子,并未注意,是赵姑娘扒着他胡子唤来大夫确诊中毒,而后才加派了人手,着手调查去了。赵姑娘对你,是舐犊情深。”
赵云栖和赵子越四目相对,脑子一下没顺过弯儿,就觉着最后那四个字怪怪的。
陆长安:“舐犊情深是对子女的慈爱。”
白简一下被陆长安引去了注意,似乎对陆长安这满腹学问充满欣赏与好奇,以至于那目光灼灼,透露出想带人走的意图。
无端令赵云栖危机感上升。
赵云栖则大咧咧地一摆手:“……这不重要,赵子越,你捡回一条小命,且仔细着,别再稀里糊涂让人暗算了,你和陆长安早点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就拉着白简出了屋子。
一回头,就看到白简的目光扔在陆长安身上,果断将人拽走了。
这年头的情敌,不分男女,真叫人防不胜防。
待两人走后,屋子里恢复冷清。赵子越从被子底下钻出来,脸上挂了几分憨厚笑意,享受了一把小霸王的温柔意,这一顿罪受的,还挺值当。
陆长安瞥见,抽了抽嘴角,有些怀疑赵子越被毒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