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晴倾城,现在是公元前3年冬。
这场战争即将结束,漫天的大火已从山脚蔓延到了宫外,不用多久,便会将这里彻底烧毁,宫人和侍卫们都在疯狂地抢夺钱财,自顾着四散逃命。
东风吹薄欢情。
昨日还笙歌满城,今日却变得一地离索。
我所经历的种种事情,此时已来不及写下,我也并不确定这油纸包裹着的日记,能否在井中保存几千年,直到再一次重回我的手中。
凡事有因果,万物有轮回。
我只想提醒未来时空的自己,一定不要踏上开往诸暨的火车。
切记!
切记!
切记!
……
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
每每念到北宋晏小山的这首鹧鸪天,总能感觉到诗里那一份流离的痛楚,那种近乎绝望的期望,时不时牵扯体内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弄的鼻酸眼红,潸然泪下。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晏小山,喜欢他的金鞍少年,喜欢他的跃马扬鞭,喜欢他的诗词里那份满满的纯情痴意。
尤其是他在雕梁画栋的楼头,顾盼绮罗脂粉的潇洒,那画面每每在脑海中浮现,都引得我心向往之。
正因为这,我儿时便在日记本首页写下三个词,共一十二字。
斗鸡走马!
纵横诗酒!
乐享奢华!
这醒目的一十二字,是他前半生的缩影,是我前半生的憧憬。
只是,每翻开日记多看一次,心中怅然若失的悲凉感觉便多一分。
斗鸡走马?可惜,当今国度明令禁止赌博。
纵横诗酒?可叹,肚中墨水不多,酒量也不行。
乐享奢华?可怜,只能吃块德芙,感受一下乐享丝滑,差了两个字,就变成两个意。
这或许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吧。
当然,并不是晏小山的所有,我都无脑般的趋之若鹜,我也打骨子里极其讨厌他为情所困,潦倒落魄的后半生,摸的一手好牌,最后生生输个精光,堕入俗世。
想到此,我拾笔,将那揣在心中十几年的三条憧憬尽数划去,重新翻开一页,郑重地写下“不为情困”四字。
活不成我喜欢的样子,至少,也不能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是乎,梦想已破灭,梦想又生起。
从幼儿园到大学,青梅竹马、绯闻男友,我统统没有;牵手、拥吻、滚床单,我也毫无兴趣。
不为情困?
我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然后,当仁不让地在这条的后面打了个“勾”。
此时,火车的广播里传来即将进入隧道的播报,穿过这条隧道,意味着我离终点只剩下一半的路程。
旅途的终点在南方,绍兴古老的诸暨。
那里曾经也生活着一个被情所困的人,她叫西施,和晏小山一样,感情来时,如同烈火烹油一般,感情去时,又只剩余烬冷烟。
美好与丑恶为什么不能纯粹一些,偏偏揉杂在一起,小山如此,西施也如此。
若不是毕业论的主角是她,你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决不会对她的故事有一分的好奇,也断然不会踏上这漫长的旅程。
“呜……”
随着火车一声长鸣,窗外风情种种的世间万象被飞快的甩在身后,转眼,变成漆黑一片。
我轻轻地合上手中的日记。
泛黄老旧的牛皮壳,沾有水渍的内页,前几张不知被谁撕掉,留下几道残缺的痕迹,日记的最后,我想原本应是写有字句,只是笔墨的颜色消褪殆尽,已无法辨识写了什么。
我不记得何时将它买来,仿佛初有记忆时,就伴在身边。
车窗的玻璃上,倒映着我的面孔,反而越发的清晰明了。
那是一张动人心弦的脸庞,精致的五官施着浅浅的妆,乌黑的长发自然地垂于肩头,我竟自恋地看得出神。
难怪舍友总是说我明明可以做一方祸水为祸一方,却无良地暴殄天物,惹得身边那边狂蜂浪蝶,在夭桃树下乱飞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