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聿时这话好奇怪,什么叫“真想算那么清楚”?
他们非亲非故,亦不是关系要好的朋友,算清楚不是很正常?
还没开口,却见他松了手,“别还钱了,请我吃饭吧。”
知道不该答应,但沉默地与他对视几秒后,聂霜还是应下了。
“好。”
眼下不到五点,日头坠落,带着湿意的阴风,从前场那面湖吹来。
吹散了刚才的剑拔弩张。
谁也没再计较那点隐隐带了什么,但又不明所以的不快。
天气变得太快,他们决定提前离开。
苏行知始终未找她,应该是在忙。这趟看展,他叙旧的目的本就大于闲逛。
聂霜发了条信息告知他,便随着傅聿时先离开了。
收到信息时,苏行知却是心里一沉。刚入场时,他就看见了傅聿时,将聂霜带到这里,也是为了避开他。
没想到,终究还是没躲过。
下意识抬头望去,刺眼的一幕落入眸中,她和傅聿时正并肩走出B区展厅。
那晚将她从医院送回烟雨,他曾旁敲侧击问过她,为何要帮那种忙,她却只轻描淡写,说是为了老人家的身体着想。
然而,他了解她,她并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人,却被傅聿时屡次从他身边带走。
这几年,他怕她知晓心意后连朋友也没得做,始终没敢迈出那步。
今天约她出来,他原本也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却还是慢了一步。
他将兜里两张音乐剧的票摸出来,正准备撕碎,就被朋友制止了,“这音乐剧最近可火了,我都没抢到票,你干嘛撕?”
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就被人推着往门外走,“失恋了吧?没关系,哥陪你去看。”
到了停车场,傅聿时很绅士地替她拉开车门。
“谢谢。”弯腰进去后,聂霜把修复好的茶壶递过去。
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古玩,他却盯着看了许久。
“不满意吗?”见他不说话,她心中忐忑。
傅聿时却摇头,“陆樨会喜欢的。”
将东西放回盒子里,他动作轻缓,小心翼翼。
车子发动时,他突然问她:“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
这个问题跳跃又宽泛,聂霜正在系安全带,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打了下方向盘,车驶出展区,汇入主干道时,又补充了句,“听说你之前是学金融的。”
原来是问她为何转行。
有些事,提起来很重,但落下,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
窗外华灯初上,她望着后退的霓虹街景,表情有些发怔。
“因为,责任。”
他偏头看她,她靠在窗边,那样子有些落寞,惹人心疼。
“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吗?”他不觉放低了声音。
从未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而这样的关心,让她莫名涌出了些难以言喻的孤独。
任由冷风从缝隙吹进,她迎着风,“起初虽然是出于责任,但现在应该是有些喜欢的。”
“是吗?”他问。
夜色使人卸下防备,他的语气又带着几分循循善诱。话题开了个头,她便顺着往下。
“人有时候挺奇怪的,哪怕是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会因为付出足够多的时间,慢慢生出欢喜和不舍。”
红绿灯路口,他却沉默了下来。
她也收了情绪,不再开口,只同他静默无言地穿行在无边夜色中。
在这条沾染了人间烟火的街上,任何沉默,都不会显得过于尴尬。
“时间可以让人生出欢喜,也可以让人讨厌,甚至......”
绿灯亮起时,她忽然听到他缓缓开口。
傅聿时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那是他亲手设计的一款月相表,他盯着走动的秒针,语气被夜色染上一抹极淡的伤感。
“甚至让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