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出去了。”蒲希冉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是什么万年冰山美人、骄矜冷持,直接朝他走了过去。 勾了勾他的腰带:“对不起。我刚刚不该没事找事,挑你毛病。” “夫妻之间,有点龃龉,就跑出去寻花问柳。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沈林轩这回才彻底卸下心神不宁,负手而立,没拒绝她的亲昵、也没有回应以热烈。 仿佛一朝被蛇咬,总怕再亵渎了她。 “我刚刚去房,把吉服换了一下。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我不喜欢你散开头发,给别人看到。” “好。”蒲希冉温润地点了点头,起伏的情绪退了个干净后,便恢复了柔情蜜意。 也许是对他不怎么熟悉,她在他面前,是不敢放肆和无底线试探的。 因为不知道,他会不会一直纵容。 “我叫小厮,把我哥哥的嫁妆,退回去了,免得我嫂子不高兴。” “这点小事,你自己决断就是,不必知会我一声。谁是那贪得无厌的人。”他对她的家事,向来不会指手画脚,而是尊重她的意见。 蒲希冉见他依旧站在那里,不动。 羞赧又几分怯生生地抬头,小心翼翼开口:“我不是故意穿着寝衣见外男的,只是以为你没回来,想出来寻你。” 她的话,漏洞百出。 沈林轩毫不犹豫便戳穿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回来,我看你可没有去寻我的意思。” 蒲希冉这回也不狡辩了,老实点头:“给你自由不好吗?沈郎,难道你希望我一直束缚你,然后左右掣肘。” “我若是浪子,便不会成亲。我喜欢你管着我,我想要你在意我,不想要自由。”沈林轩说罢,终于忍不住,将她搂到自己怀里,细细摩挲: “我刚刚一个人想了很多,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还是讨厌南人,不似你们北边人豪放。是不是嫌我是个戏子,后悔了。” 蒲希冉有过片刻的失神,之后便是心疼。 “我怎么会?我那么崇拜我兄长,他不也是伶人?” 但沈林轩并未让她把话说完,而是“嘘”了一声,搂着她的小脑袋瓜,轻轻摩挲着,继续道: “不知是不是被上海滩的戏迷惯坏了,以前我总觉着,自己是天选之子。就刚刚才发现,我真的一不值。惹老婆生气不自知,哄又难哄好。感觉自己做人很失败,刚刚突然想到了死。” 蒲希冉仰头,将下巴靠在他胸口,望着他: “从前倒是不知道,沈老板是个脆弱的人。” “对,这样看起来是不是不男人了?其实只是看有没有碰到我在意的事,若是我无所谓的,即便将我粉身碎骨,我也能重新拼凑着站起来。可若是我在意的,只要吹一阵风,我就倒下了。”沈林轩终于放开她,握着她的手,举止出格: “冉冉,以后,我如果惹你生气,你不要不理我。你可以打我,让我长长记性,看下回还敢不敢。” 他不光说,还握着她的手,垂向自己胸口。 蒲希冉哪儿有他力气大,被她拉着,打了好几拳头,直到掌心微微发麻,才语气急迫道: “做什么?你就没想过,是我的错处。” “没有。你那么好,我不忍心责备你。且你我之间争执,永远只会是我不对。”沈林轩说。 “这算是家法吗?”蒲希冉偏头问他。 心底那些烦乱,早早地被愧疚取代,尘埃落定、云销雨霁后,只剩无尽悠长的夜的寂静。 若非前任提醒,她倒是少了细细端详夫君的美貌。 她忽而有几分庆幸,自己没那么爱他,否则在他面前,一定是战战兢兢,开口舌头就在打结。 “家法你定,夫君来执行。”他难得褪去了所有老生的阳刚之气,在她面前软绵绵。 让她想起报纸上的那些评论,十里洋场来的角儿,又嗲又甜又软又糯,忽然有几分好奇,不知他在床上,是不是也哭唧唧、奶乎乎。 “那你抱我回去。” 她又开始瞎撩,沈林轩只觉今天不让她下来床,她不知天高地厚。 蒲希冉原本以为是公主抱,没等到他将自己膝盖打个弯儿,抱起来。就被他扛在肩上。 下一刻,踢开了卧房的门。不知是不是她头朝下,一阵头晕目眩,出现了幻觉,只觉连门框都晃了两晃。 直到被他搁置在床上,欺身而上,屋内的烛火应景熄灭,只余一撮烬的香灰。 外面打更人手中的铜锣,不知何时停了
,耳边只剩沈林轩粗重的鼻息。 “下回不要穿这么繁复的洋装睡裙。”沈林轩根本不去找那上面玄关,而是三两下将她身上的睡袍撕开。 “说得好像旗袍你就会解一样。”蒲希冉才奚落了他一句,很快就得了惩罚。 只她才被挑起来的些许兴致,就在他草草了事中收场。 沈林轩一脸灰白,不知解释给谁听:“我没忍住。” 蒲希冉哭笑不得,还在搂着他的腰、安慰他: “不要紧,其实这事没那么重要。” 这样省得他去外面偷吃了。 只不崇洋媚外的沈老板,却是不甘心,非得证明自己似的。 “再来一次。” 不,一夜许多次。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但听“咔嚓”一声,床杆断了。 蒲希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好似被人揍了一顿,骨头酸得厉害,腰肢也发酸。嗓子更是哑得厉害,仿佛一说话,就能掐出水来似的。 她翻了个身,没逃离魔爪,偏向虎山行。滚进他怀里,枕着他臂弯,想补觉。 沈林轩原也该是疲倦的,可他似乎不知疲乏,盯着这个身娇体柔的小娘子,仿佛仍在梦中,总有不真实感。 一动也不敢动,恐将她吵醒了,低头细细端详她的眉眼,从头发丝看到脚趾尖。 直到看见她身上那套破破烂烂、被自己扯坏的寝衣上,露出胸口一大片青紫相间的肌肤。昭示着他昨夜不知节制,仿佛无声的控诉。 蒲希冉原本搂着他的窄腰,紧紧不放,睡得迷迷糊糊。只被人盯得久了,也会迸发出姑娘家的第六感。 下意识睁开眼睛,就见猎人的目光,犹如在盯着什么秀色可餐的食物。 “怎么了?你不困吗?” 明明,昨晚他是出力的那个,她是等着伺候的那个。 只她的力气,实在没他大,哪怕是享受,也不过坚持两炷香的功夫。 哪知这男人跟不知疲倦一般,平常唱堂会,能连唱三天三夜不停歇,她觉得亲亲夫君对自己、还是手下留情了。 “对不起,宝宝。我下手太没轻没重了,我得惩罚自己一下,免得我下回不长记性。”沈林轩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她。 “你敢!”她贴得更紧,像自己软绵绵的身子,都瑟缩进他臂弯里。 不用引君入瓮,便心甘情愿被他圈进领地。 “你敢动我男人,我就……”蒲希冉本想说打他,发觉他可能求之不得。 便打蛇打七寸:“我就再不理你了。” 沈林轩的确被她拿住了软肋,不敢再轻举妄动。 闻着她身上,昨晚还是洋人洗发露的香气,过了一夜,尽数染上了自己的味道,一颗心便愈发酸软。 “你这好动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蒲希冉有了人肉枕头,睡着不舒服,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揉了揉小鼻子,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还在呓语:“不要看那些撕坏的睡裙,我快乐就好了。别破坏气氛。” 沈林轩还是心疼,倒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清了清嗓子,只敢对聋子开口询问,磕磕绊绊道:“你昨晚对我还满意吧。” 一开始那回,是表现不佳。 但后面,应该都找回场子了。 他没有乳娘,在成亲前教会这些。但男人在这种事上,大多无师自通。 蒲希冉原本进入浅眠中,忽听他这么说,一下子被吓精神了。 只怕自己一个回答不熨帖,三天下不来床。 忙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满意,满意,夫君最好了,再没有比你更优秀。” 沈林轩此刻才算彻底安心下来,不光身体满足,灵魂也得到了休憩。 忽然福至心灵,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鬼使神差般地问道:“跟别人比,才能有优劣。我比谁好?” 蒲希冉才不中他的圈套,推了推他,撒娇道:“你好吵哦,你若不困,去睡厢房。” 被他吵了一通,如今自己也不怎么困了,干脆起床,由他带着认认人。 沈林轩把人折腾起来了,自己倒是开始赖床。 蒲希冉同小厮那儿唤了水,才回身哄她:“我家少爷,是不是起来填饱肚子。昨晚耕耘一夜,早起得做点好吃的犒劳你。” 沈林轩便笑:“你这个女人,真是不怕死,还在怂恿我。” 可还是乖乖起来了,否则怕自己开
了荤,不光自己赖床,再把媳妇儿把床上带。 那样,他的小娘子就不只是腰酸腿软一些,怕是得去洋人医馆,买些消肿止痛的药膏了。 门外,隔着长长的回廊,在一片习武场上,是沈家班的人正在练功。 间隙时,忍不住交头接耳:“班主呢?真新鲜,咱们班主以前三更灯火五更鸡的练功,三百六十五日,没有一日停歇。哪怕发着高烧,也得支楞起来。” “是呗,不练不行啊。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同行知道。七天不练,戏迷知道。” “班主这是自甘堕落,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啊。这可不行,咱们还得靠他吃饭呢。这娶个媳妇儿,怎么跟抽上大火因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