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音乐是奔跑时身体运动的频率,停下来,停下来还会有音乐吗?没有音乐,活着又有什么意义?陈负念在矛盾中反复,希望能停下来,又害怕停下来。年轻的只是身体,或许灵魂没有年轻与不年轻的区别,旋律就是灵魂出的远古记忆,这些记忆是属于自己吗?要不是,又属于谁?如果是属于灵魂,如果自己的身体没有了,这个灵魂又是谁的灵魂?灵魂中的记忆是谁的记忆。
陈负念一直觉得音乐是灵魂里远古记忆中存存的旋律,自己只有带着灵魂去寻回那些记忆,或许寻回记忆需要在特定的地方,又或许需要看见一个特定的东西或者景致,不然为什么会有旋律呢?
他相信旋律是写不出来的,只有灵魂才能找到旋律,而指尖或琴弦只是工具,如果没有灵魂的旋律,人就像没有画面的幕布,当放映结束时,幕布什么都不会留下。只有一直放映着画面,幕布才会精彩,才会有人把眼光投向幕布,才会有一张张面孔朝着同一个方向,但画面终究不属于幕布。
长期走进大自然的怀抱,陈负念现不知人的灵魂里有旋律,花草树木、山石流水、飞禽走兽、蚊蚁昆虫、鱼虾藻类、日月光辉、风雨雷电……所有的一切都有旋律,并且这旋律丰富多彩,美丽无暇,只需要安静地闭上眼睛,就能听见这些丰富多姿的旋律,陈负念爱上这些旋律,总想去不同的地方听不同的旋律。
连夜都有自己独有的旋律,与白天不同,夜的旋律轻柔而痴长,不如白日里的奔放,少些激情澎湃,却更情意绵绵,夜的旋律如此的深情,带着窃窃低语的吟唱,是娓娓道来的灵魂记忆。
夜风低合着夜的旋律,又是另一番柔情,还是大自然里一切的旋律,那些旋律只有在夜里才会出来,需要贴近心去聆听。
大自然中的旋律才是最美的旋律,陈负念希望自己也能写出那样美妙的音律来,再唱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好音乐,觉得灵魂里的旋律都黯然失色了,却又无法把大自然的旋律写成歌。
当清泉流过身体,
当泥沙滑落手掌,
月光撒在大地,
泪水流过脸庞。
当飞鸟投下孤影,
当大雁成群飞翔,
雨水敲打草地,
哀愁盘踞心里。
看见山脊画开天地,
看见风来舞动晨曦,
听见回忆渐渐远去,
听见诉说没了生息。
枝头绽放浓浓笑意,
白雪覆盖荒凉苦涩,
落叶肥了苍茫天涯,
等待变成孤独悲泣……这都是动人心魄的旋律,只有在大自然中才能听见最纯真的感动,才能让灵魂找回旋律。
每当旋律靠近时,陈负念总感觉被一个影子所干扰,这影子不然旋律靠近,以至于自己无法掌控距离,只能看着它远去,过后也无法回忆起来,又连影子都会跟着旋律一起消失。在惆怅时反复寻找影子,虚空里的影子追不上,抓不着,只能拼命跟着奔跑。
别人也会如此吗?陈负念本想找一个人好好问问,他又怕别人笑自己神经病,如果一一问过后,现只有自己有这些感觉,那不是很可笑吗?就就算是母亲也不能问,更不知道能问谁。
曾在一家人一起吃饭时,陈负念突然问道:“爸,妈,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要是死了真就失去一切了吗?”
他看到父母一脸惊恐,母亲先是奇怪的打量自己,像要从自己眼睛里爬进去,而后母亲敷衍着说:“活着有很多意义,比如说爸爸、妈妈因为有你活着才开心,你也为自己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做各种你想做的事情。要是死了嘛,死了当然会失去一切,连爱也会随之失去。”
那时的陈负念才十来岁,他天真的反驳道:“妈妈,你说得不对,人死了怎么会失去一切呢?怎么会连爱也失去呢?姚瑶阿姨死了,你是还拥有妈妈和爸爸的爱吗?你们每年都去看祭拜她,证明死是不会一切都失去的。”
紧接着是母亲更加敷衍的回答:“儿子乖,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负念那时就在心里暗暗想:这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父母不能解答的问题,陈负念随着成长,开始从外界寻找,主要是音乐和大自然,也深深爱上了音乐,爱上了大自然。越来越多的融入大自然后,更现大自然自有的旋律是那样美丽,过人写出的一切旋律,哪怕是灵魂远古记忆中的迸。
黑夜里,芳香更加清晰,一个人紧紧的坐在石头上,大地的旋律从石头传入身体,望着金佛山的轮廓,陈负念又看到了一个影子,在薄雾升腾的模糊月光里,影子也很模糊。山顶裸露的巨大岩体似有鳞光绽放,夜莺流光飞舞,飞向远处亮起的灯火,那又是怎样的一家人呢?
陈负念随着夜莺消失的方向,他看到散落在大山下的灯火,一幢幢黑影就是一户户人家,亮起的灯火窗中,不知有谁在对着夜色眺望,那夜莺守在那个窗前的枝丫上轻唱:
寂静深岭无人顾
高崖雀窝无声久
弯月依旧笑
岁月殊
……
不知多少个夜晚坐在夜里,听天地间的旋律流淌,陈负念常常想:如果自己死了,灵魂还能听见旋律吗?捡起一个石头,抛向山下,随着夜空中的弧线坠入大地,出一声极小的低音,听得却是很清楚,却没有回音,一切又还是原来的寂静。
熊一兵收好东西,检查一遍,把拍好的照片给凌雁,今天最后一张照片是陈负念独自坐在荒野夜色里的背影,虽暗淡,但母亲一定可以分别出儿子倔强的身影,可能心里又会是长叹,爱也在夜空里飞翔,寻找爱的目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