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锦。”
阮雪音呆住,稍退去看朝朝的小脸,“你怎么知道?”
“在家时我看过那张小像。姨母说叫落锦,是娘亲的娘亲,当晚我就梦见她了。她还同我说话,她认识我。”
“怎么乱翻娘亲的东西啊。”阮雪音又哭又笑。
“枕头底下发现的。”朝朝撅小嘴,“不是故意翻找。”
哪会真怪她呢。“落锦同你说什么了?”
“就是那个话,要我保护娘亲,永远陪着娘亲。”
苏氏梦兆是真的吧。阮雪音忍不住想。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由母亲给女儿,如今到了朝朝。以至于梦不是梦,更像另一场时空里切实发生的事,填补平生憾。
是因已在极北,已近神光么?她想起临行前竞庭歌的玩笑。
——杯弓蛇影。其实只因睡前和顾星朗聊了太多往事吧,有所思,故成梦。
带着孩子起身,收拾妥当出去,外间只有阮仲。他一眼看见她脸肿肿,“没睡好?”
朝朝要舅舅抱,忙着解释:“娘亲梦见落锦了,就是外祖母,高兴哭了。”
阮仲一怔,温柔看她,“还好么?”
阮雪音点头,微笑,“也梦见那个人了。”
阮仲瞬间懂,“又对你冷言冷语了?还是在骂我?”戏谑之意甚浓。
“都没有,挺和气的。”
阮仲扑哧,“想不出他和气的样子。”他略微出神,“就不是个和气的人,对夏杳袅母女哪怕千般宠爱,也并不算温柔。”
纪齐过来道饭食已备,随时可用。阮雪音便让他领着朝朝去吃,自己仍同阮仲相对站着。“昨晚装醉,可有收获?”
阮仲再怔,摇头笑,“你就不能放过我一回?分明可以问他。”
阮雪音心知这话只是打趣,等他继续。
“《易经》中有一卦曰履,兑下乾上。”阮仲便继续,“就这一句,慕容峋的原话。当然不是说给我的。”
是给顾星朗的。
“原本该能直白些,怎奈我不识趣,他只好隐晦。但话又说回来,若非饮了酒,他未见得会说。”
“五哥认为此言何意?”
阮仲想起在蓬溪山顶,篝火之夜,他说过,全不遗憾是假的。但当时整句话的落点在无悔,在与竞庭歌的美满,以至于他从未觉得那前半句重要。
原来慕容峋说出口的实话,每句都是要付诸行动的——无悔,不表示放弃。他昨晚才彻悟。
“我没通读过《易经》。兑下乾上何解?”
阮雪音稍默。“此刻劝五哥离开,带朝朝和阿岩先回蓬溪山,还有用么?”
委婉一试罢了,她知他很难同意。
“看来这四字不妙。”
“都未必,我说不好。”
“朝朝和阿岩的稳妥,我很在意。但若前路有险,我更想在你身边。二十年了,不差这几日;险境,不是没历过。”
谈话间阿岩跑出来,问姨母和舅舅早安,又找朝朝。
另外三人陆续起,用过饭食,很快出发。上车前顾星朗将阮雪音拉到一旁,“怎么了?眼肿得核桃似的。”
“没事。”解释不清,也很无谓。
顾星朗便拥她入怀,就那么安静待着。
“该出发了。”
“抱一小会儿。”
他是为安慰她,尽管并不知她为何哭。“让孩子看见不好。”
“爹娘抱抱有什么不好的。”
总共没几个时辰天亮,赶路当然要紧,所以顾星朗的一小会儿是真不到盏茶功夫。
队伍继续北行,黄昏又临时停下。红日在林间,雪地是紫色,竞庭歌掀帘,看见了那座熟悉的巨大石堡,拉的家。
石堡前站了个人,认识,但不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