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李蓉看着上官h,忍不住笑起来, 不可置信道,“他死了?”
“对,”上官h冷着声,“我来告诉你的便就是这件事,你好好反省吧。”
上官h说完,便转身想要离开,李蓉叫住她, 淡道:“你们动手的吗?”
上官h顿住步子, 好久后,她缓声道:“这件事, 我们不动手,会有其他人动手。”
“是你们吗?”
李蓉固执只问,上官h沉默片刻, 终于才道:“不是。”
“蓉儿,”上官h似乎有些撑不住,她疲惫出声, “母亲没有你想的这么……这么……”
“母后,”李蓉取了杯子,倒了茶,缓声道,“其实你的立场, 我明白。于你而言,从你嫁入宫中那一刻, 你所代表的就是上官家,如果上官家出了事, 也就代表着你出事,你与上官家的关系,比我和川儿,都要密切太多。”
“这是你的立场,你永远都不能站到上官氏的对面。”
“你难道不是吗?”
上官h猛地回头,她盯着李蓉,她站在高门前,风吹得她头上金色步摇随广袖一起轻轻摇晃,周边铜铃叮铃作响,她看着李蓉,压低了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川儿在想什么,可你们配吗?!打压世家,分化朝臣,那是君主才要想的事!你和川儿现在算什么?你们不是皇帝,你们是世家!你们只有依靠着世家才能走到皇帝的位置上,而那个位置,只有川儿能坐。你在做什么?”
上官h走进来,她压迫看着李蓉:“你一个公主,今日,你对于李明来说是世家之人,来日,你对于李川来说,也是世家之人。你可以站到上官氏对面吗?”
“你和我一样,不可以。上官氏完了,你什么都没有。”
李蓉不说话,她喝着茶。
好久后,她突然道:“这个北燕塔,是父皇当年修给你的。”
上官h微微一愣,李蓉给自己倒茶,缓声道:“你们曾经也很好,只是后来,你一心想着上官家,父皇一心想着自己的权势,你们越走越远,连这座塔的由来都忘了。”
“我以前也同母亲一样作想,”李蓉抬手给上官h倒茶,让上官h坐下,她神态太过从容,反而显得上官h更像个年轻人,上官h看着面前的女儿,听李蓉缓声道:“同世家绑在一起,稳定局势,稳稳辅佐川儿成为皇帝,然后我同世家一起,辅佐川儿。”
“有我在,如果阿雅也嫁给了川儿,川儿的姐姐,川儿的妻子,都是上官家的人,川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对母族下手,未来,我们齐心合力,川儿会是一个很好的帝王。”
“这样不好吗?”上官h皱起眉头,颇有几分愤怒道,“上官家是你们的母族,你们连母族都怀疑吗?”
李蓉平静道:“可这是我们所想。”
“我们想象之中,一个家族所有人都会和我们一样,有分寸,知进退。可实际上,一个家族太大,就会有许多你意想不到的旁枝末节,上官家越昌盛,基石越稳,那些旁枝就会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疯狂生长。”
“他们不会告诉你,等出事之后,你若不帮,那又不行。就像这一次,秦家案背后到底发生过什么,您知道吗,舅舅清楚吗?而走到这一步,你们能在这时候处理相关的人吗?如果这时候你们处理任何支持你们的人,无论什么原因,你也好,舅舅也好,都会被这些人所吞噬。”
上官h没有说话,一时之间,她有些不敢应声。
李蓉也没逼她,她移开目光,缓声道:“今日帝王是父皇,来日帝王是川儿,如果按照母后所说的路继续下去,未来我与阿雅便是母后的位置,而川儿,便是今日之父皇。这样的未来,”李蓉苦笑,“不可悲吗?”
“大道理,朝堂上讲得多了,什么为国为民,大家心里都清楚。说到底,人活一辈子,首先不过是想自己过得好,想家人好好的。在此之后,有些道义和原则,也就差不多了。”
“可母后,”李蓉抬眼看上官h,“你过得好吗?”
上官h没有说话,她努力想要镇定,想要如同平日一样,高傲冷淡,可是在触及李蓉温柔中带了几许平和的眼神时,上官h便愣住了,李蓉叹了口气,缓声道:“母后,上官家需要一把刀鞘,不然早晚有一日,要么它伤了川儿,要么他被川儿所折。”
“我今日所作所为,并非想与世家对立,也绝不是要站在父皇这一边,想要伤害您和舅舅。”李蓉声音温和,认真道,“恰恰相反的是,我只是希望我的家人,都能过得好。”
“我希望川儿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自己想要的人生,他只要尽了自己作为太子和君主的责任,他就可以像人一样活着。”
“我希望舅舅和阿雅这些族人,能在我所看到的年岁里,平安终老,不受风雨。”
“我希望大夏百姓能够安稳过日子,希望我所在的国家,能平稳昌盛。”
“我甚至还希望,有朝一日,您和父皇能够重新回到这座北燕塔来,一起看看星星,说说心里话。”
李蓉说着,忍不住笑了:“我知道我的希望都很奢侈,可这其实就是我终其一生,想要做的事情。而我想要做这些事情的第一步,”李蓉认真看着上官h,“就是上官家的权力,不能成为会伤我和川儿的刀。您说了,它是我们依靠的母族,上官家需要由川儿所带来的权力,这个权力由我们给它,就必须由我们控制。”
“这就是川儿不肯和阿雅成婚的理由?”上官h皱起眉头,似是明白过来,李蓉平静道,“这是一块试金石。婚事在朝堂之中或许算不上一件大事,可如果川儿连这件事都无法掌控,那这就是一件大事。”
“而且,若川儿和阿雅成婚,那川儿在陛下那里,便绝对不能继承皇位了。”
“母后,”李蓉说到这里,也有些累了,她抬眼看向上官h,“我与舅舅的事,你不必管了。您只要明白,我心里,”李蓉伸出手,有些生涩抓住上官h的手。
打从她成年以后,就少有这样类似于撒娇的孩童举动,上官h轻轻一颤,就听李蓉道:“母后和家人,一直很重要,就是了。”
上官h没说话,她低垂着头,好久后,她抬起头来,苦笑道:“你和你父皇,真的太像了。”
李蓉迷茫抬眼,上官h低哑道:“你们总是把感情和权势混杂在一起,许多时候,我都不明白,你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你在朝堂上说,你为了大夏江山,你此刻对我说,你是为了家人,你说的话真真假假,我都不敢信了。”
李蓉没有说话,上官h站起身来,低哑道:“其他也不多说,我先回去了。裴宣死了你也不必太过难过,日后会再为你另行择婿。”
李蓉垂下眼眸,没有多说,上官h似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她转过身去,径直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