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院正给江玉媛把了一会脉后,并没发现任何异常。 不过中了暑气大抵都是如此,倒并不一定会显现在脉搏上。 马院正很快开了方子。 宝成公主问:“这药吃了能立刻好吗?玉媛很不舒服。” “寻常一两日能好。”马院正看一眼江玉媛,叮嘱道,“别再热着,躺着歇息就行。” 早知道不带她来了,轿中就闷热无比,从宫门口坐撵车到乾清宫,又是一段路,宝成公主叹气:“倒是我害了你,你这孩子不舒服应该早点说,难怪刚才声音不对劲,你怎么忍这么久?” 她觉得江玉媛过于懂事。 江玉媛忙道:“堂婶,您不必担心,我已经好一些了,我们这就回去。” “回什么?你就在宫里待着,我等会跟嫂嫂说一声,请她安排个住处,你要有不舒服还能找马院正看。” “那会不会太打搅皇后娘娘?我已经打搅到表哥,实在对不住呢。”江玉媛朝陆景灼看,他留在这里的原因多半是因为堂婶,可她心里又希冀其中能有一丝对她的关怀。 只要一丝。 他这样的性子,有一丝就足够了。 宝成公主道:“你又不是故意,怕什么打搅?别说这些傻话。”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内侍们在参见太子妃,她脸色一沉,想到了刚才在乾清宫的事。 兄长竟然没怪责楚家,真让她意难平,故而她一点不想看到楚音。 谁料没去东宫,来的春晖阁,还是没能避免。 楚音走入屋内,发现江玉媛跟宝成公主坐着,马院正垂首站立,陆景灼对着窗,身影笔直地仿佛是座石雕。 她上前对宝成公主行了晚辈礼,抱歉道:“我才知道姑姑您在宫里,怠慢姑姑了,请您见谅。” 礼数倒周全,可宝成公主知道楚音也就是做个表面功夫,楚家根本没把宣宁侯府放在眼里,不然那楚格岂会连对弈都不肯?她淡淡道:“我只是来看看兄长跟景灼的,原就没想让你知道,要不是玉媛不舒服,我此时已经回去。” “哦?江姑娘不舒服吗?”楚音问马院正,“何处不适?” “回太子妃,江姑娘是中暍了。” 酷热天气此证常见,但江玉媛得,楚音完全不信。 扫了一眼几乎伏在桌案上,看似浑身无力的小姑娘,她道:“所幸不是别的病,中暍算是好治的,有马院正在必定药到病除。” “玉媛身子骨不弱,当然很快能痊愈,倒是你这病美人……你就不该冒着酷暑来春晖阁,万一有个什么,我可过意不去,”宝成公主看向陆景灼,笑容慈和,“景灼,我带玉媛去拜见嫂嫂,你跟阿音回东宫吧,别耽误用膳。” 那句“病美人”听着像开玩笑,但又像讽刺,楚音心想,宝成公主大抵是因为结亲的事对她有些不满,只不过顾及陆景灼才没发作。 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何江玉媛会在今日恰巧中暑了。 楚音没找到原因,满怀疑惑,但此时已过午时,她催道:“殿下,我们也走吧。” 既然同路,夫妻俩当然乘同一辆车。 坐下后,楚音很自然地靠着陆景灼,一只手挽住他手臂。 热意跟香气双双袭来。 陆景灼瞥她一眼:“你是不是也想中暑?” 什么天气还这般贴着?坐没坐相。 可楚音一点不想跟他保持距离,笑吟吟道:“又不是顶着太阳怎会中暑?再说,如果真的中暑,殿下会照顾我,不怕。” “……” 她到底是在哪儿学得这些手段?还是以前就会? 陆景灼沉默片刻,忍住了推开她的冲动,先谈正事要紧:“父皇准备带你还有珝儿,珍儿去燕山的殊寺避暑,待半个月。” 楚音吃了一惊,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什么?这怎么可能?” “姑姑亲口所说,不会有假。” 楚音嘴唇微张,好一会没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了? 先有江玉媛装病,后又有公爹避暑,跟前世完全不一样。 是因为她改变的吗?因为她做得哪件事?周氏,兄长还是易简? “姑姑可说父皇为何要去避暑?” “应该是姑姑劝说的。” “……” 原来跟宝成公主有关,难道是因为宝成公主跟楚家结亲失败从而促使她生出了这个念头?楚音扶额,那还真是她引起的变化。 “你的身子能不能去燕山?”
陆景灼忽然问。 “能。”楚音毫不犹豫,“当然能。” 虽然她不是很想去。 倒不是因为避暑不好,这等天气能去殊寺实在是件享受的事,而且孩子们也三岁了,容易带,她主要是不想跟陆景灼分开。 可公爹是天子。 陆景灼的位置能坐那么稳,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公爹没有生出换太子的心思。 如今公爹有这闲情雅致去燕山游玩,去那里享天伦之乐,她能反对吗?万一惹公爹不悦,指不定引发出什么事情,她可不能预测。 “我还没去过燕山,正好开开眼界,可惜殿下不能去。” 她这一刻又是完完全全,顾全大局的太子妃。 陆景灼道:“你不想去,不必勉强,我同父皇说便是。” “怎会勉强,那可是殊寺,历朝历代只有天子才能入住,这样的机会很难得……离京城也不远,才一日的路程,不去才傻呢!” 陆景灼看她执意如此,便道:“我到时会请父皇带刘院判去。” 他竟记得这么个事。 楚音心头一甜,更坐不稳了,把脑袋靠在他肩头:“多谢殿下,我去了燕山一定会很想你的。” “……” “你会不会想我?”她轻轻扯一下他的衣袖。 当初在青州时,她怀着孩子送他坐上前往京城的马车,脸上可没有这等依依不舍的表情,还有这撒娇的动作。 分别两年多,她到底为何变成这样? 陆景灼淡淡道:“不会。” 楚音愣了下,随后哼一声,轻轻捶他:“就会口是心非。” “……” 他这是真心话,哪里口是心非了? 就她这样没事勾引他,走了,只会让他觉得清净。 可要为这个还特意辩解,似乎也没必要。 他正思忖时,楚音忽然又搂住了他的腰:“现在就已经开始不舍得殿下了。” “……” 真要命。